原本幸福的一家四口被战争拆散,二人相伴于世,二人长眠于此。
忆及过往,秋疏桐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伤感。不知道是因为遗憾,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总觉得心情特别沉重。那些曾经的记忆,由于隔得太久,不再是她能够轻易想起来的事,反倒让她觉得特别难过。
她伸手去拂墓碑上的灰尘,轻声对他们说了句“抱歉”。在心里告诉他们,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若父母知道百年后的中国没有战争,没有饥饿,不需要四处逃亡,也没有难民,一定会觉得非常欣慰。
秋景予察觉出她的情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从墓园出来,秋景予开车带她回家。路上遇到一个卖海棠糕的小贩,秋景予将车停下,去买了两个,递给秋疏桐:“记得你小时候爱吃。”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了。
秋疏桐接过来,咬了一口,不由地想到了朱婉微。相差了几十年,这份糕点同未来的那份相比,尝起来味道似乎不太一样。
明明是她记忆当中的味道,明明是她自小吃惯了的,但她好像并没有觉得特别开心。
秋疏桐为了不让秋景予看出她的情绪,又尝了几口,方才放下。
秋景予重新坐回驾驶座,偏头看她,说:“接下来,幼殊打算到医院帮忙,你一人在家,会不会感到不自在?”
秋疏桐微微一愣:“近来医院很缺人手吗?”
“一直都缺,不过也还好。”
其实秋景予的意思,是想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的。若是无聊,也可以去剧院之类的地方转转,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但秋疏桐显然不这样想,她骨子里其实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愿意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那我可否一道前往?”秋疏桐问他,“我也可以学着帮忙的。”
秋景予沉默了一下,显然有些始料未及,于是他没说话。
秋疏桐又问了一遍。
他便笑着说:“你想来,我当然非常高兴,不过还是得在家休养两天。”
秋疏桐是在第三天去的医院,距离那场大暴动发生仅剩5天。
这天安城的气温下降了一些,她换上了白色的衬衣。
医院的消毒水味特别浓,仿佛呼吸之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除却这个味道,还有各类声响也异常明晰,譬如幼儿的啼哭声。
秋疏桐跟随秋景予前往病房,二人一直往前走,碰到一名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往这边来,一边跑,一边喊:“让一让,让一让——”
秋疏桐和秋景予下意识地往旁边让道,那名医生看到秋景予身后的人,还问了句:“秋医生,又有新帮手了啊?”
秋景予顺道介绍道:“这是令妹疏桐。”
秋疏桐贴着墙,同那名医生点头致意,很快,廊道又恢复了安静。
秋景予带她走入病房,同她说:“这几天病人较多,很多行动不便的,你需要给他们喂食,餐食到点会有人送上来。”
说完这些,他又指了指靠门的床位:“这些病人症状比较特殊,你记得留意一下,如有不对劲,及时告知我。”
秋疏桐点点头,答应下来。
另外,秋景予又交代了她几句基本的医疗护理知识,例如测量体温、血压、脉搏等,这些秋疏桐在温得和克学过,她表示自己可以胜任,秋景予方才回到他的诊室。
秋疏桐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再次回到了katutura医院。耳边总是响起患者的声音,空气里也一直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
只是这次她不再是演戏,面对病人时,需要担起十二分的用心,因此一天忙碌下来,她的神经总是紧绷着的。
九十多年后的温得和克,katutura医院也是忙碌至极。
随着气温下降,感冒发烧、得流感、得肺炎的患者也变得越来越多。天气干燥,火灾事故频发,救护车每天都会往急诊室送来许多病人。
温砚岭这两天上白班时,工作台总是围满各种看诊的病人,每天检查单至少要开40张。晚班时,又老是会遇到各类突发状况,譬如今天遇上的醉酒车祸的患者,他的头部被玻璃划伤,有一道10cm长的伤口,深可见颅骨,需要进行外伤缝合。
每天手术室门口都等着满脸忧愁的家人。
从手术室出来,温砚岭同病人家属聊了几句,回到办公室,换下衣服,长舒了一口气。
同别的医生交完班,已是上午8点。
温砚岭走到停车场,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打开车门,抬步跨入,方才接通电话。
是莫先生打过来的,温砚岭感到颇为惊讶,接着便听那端说:“我看现在是纳米比亚时间上午8点,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温砚岭否认:“没有。你是有什么事吗?”
莫先生道:“你之前不是让我问秋思,还有没有关于秋疏桐的其他资料嘛。”
温砚岭说是。
“我倒是没有问她,但我今天查民国医史研究的资料时,意外地看到了她的照片。和秋景予站在一块儿,我猜她当时大概在当地医院短暂地参与过救助。”莫先生说,“你需要她的照片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
温砚岭惊讶了一瞬,说好。
莫先生很快就把照片给温砚岭传了过来,没等他查看,又听莫先生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根据资料来看,当时应该是1938年,但是秋疏桐的照片底下标注着她的出生与死亡日期,死亡时间是1938年的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