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同他相处的日子变多,她渐渐发现,温砚岭的性子里,还是温柔居多。
秋景予收起听诊器,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枚红色的平安符,笑着递给她:“幼殊今早去庙里求来的,让我交给你。我说你才不会信这些,她说不管信不信,随身带着总是好的。”
秋疏桐下意识地就想回她哥哥一句“我有平安符”,伸手想掏出手机递给他看,手指触到旗袍腰间,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手机过来。
那枚平安符是真的,他给的爱也是真的,可偏偏就好像是她做的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带回来,只有回忆留存于脑海。
她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在她想要同他好好解释的时候,在她终于丢弃了那股胆怯、决定向他坦白的时候。
秋景予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问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秋疏桐摇头否认,转移话题问他:“你和幼殊姐是准备结婚了吗?”
秋景予闻言愣了愣,继而扬起嘴角:“你看出来啦?我打算年底同她求婚。”
看出秋疏桐对他们的事好奇,秋景予又补了句:“幼殊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她,希望你也喜欢。”
“那是自然,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在说完自己的事后,秋景予开始问她,问她消失的这一年,有没有遇到过合适的人。
秋疏桐点了点头:“他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一年来始终特别认真地在照顾我,我很感激他。”
从妹妹的话语当中,秋景予能感受出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可他还是觉得奇怪:“那你们现在是?”
秋疏桐被这话问得一懵,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了想,说:“距离太远了,我没办法去找他。”
“距离远是挺麻烦的。”秋景予附和道,随即又说,“但是距离不是问题,只要你想和他在一起,哥哥会替你想办法的。”
秋疏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句话。
秋景予以为她是在害羞,慌忙说:“若你觉得不好意思,交给我来说就是。你有他的电话或者地址吗?”
秋疏桐低声回答:“......没有。”
她看着墙上的日历,心想,他正在85年后的未来,即便有通讯地址和电话,她也是联系不到他的。
日历上显示今天是8月6日,秋疏桐看了眼,下意识地提醒他:“最近时局不稳,哥哥你没有想过要离开安城吗?”
秋景予的目光也跟着看向那页日历纸,眼睛眨了眨,声音不慌不忙:“说实话,如今在哪儿都一样。父母离世时,我们在瑞士,未能及时赶回,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了,这里有我的根。即便如今社会动荡、危机四伏,但我坚信,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听他这么说,秋疏桐不禁感到一丝欣慰,欣慰中又带着一点儿惆怅,于是她说:“哥哥,倘若某天我再次消失,你要记得,不必寻我。你就当我是去了一个特别遥远的地方,生活得非常非常好。”
秋景予一怔,很快答应下来:“好。”
第80章
诊室座钟的时针悠悠地指向vi的位置,秋景予脱下白大褂,站起身来问她:“下班了,我们一块儿去看看父亲母亲吧。”
秋疏桐跟随他站起来,答应道:“好。”
汽车从医院驶向墓园,窗外的街景不断变换,学校、电影院、戏园,老牌饭店被隐在高大的法国梧桐后,街上行人寥寥。接着便是开阔的路,不怎么平坦,车子颠得厉害,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最后车子在颠簸中停了下来,秋疏桐跟着秋景予下了车。
她上一次来这是1936年,距今已经过去两年。
傍晚的天空有些暗沉,墓地冷冷清清。上山的台阶布满泥泞,应是前阵子落了雨的缘故。
二人走到父母的墓碑前,秋疏桐俯低身子,伸手摘去墓碑旁长出来的野草,朝他们鞠了三个躬,道:“父亲,母亲,我来看望你们了。”
当时他们去世,她未能及时回国,后来因为战争,她也鲜少过来看望他们。秋疏桐想,在父母眼中,她定是不孝子女吧。
秋疏桐站在墓碑前,静静地回忆从前。
他的父亲是个十分开明的长辈,不怎么会要求子女去做什么,只是忙于工作,想要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
母亲则会将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她与哥哥身上,让他们好好学习,将来成为对国家有用之人。幼时,秋疏桐的耳边总是少不了母亲的念叨,她生怕不好好学习会令母亲失望。
可后来她与哥哥出国深造时,打算依照母亲所言成为国之栋梁,母亲又是十足的不放心。
但她也未曾劝阻。
父亲和母亲都十分支持他们,之后他们的联系便只能依托两三个月一封的信件。母亲会在信里同他们说国家局势、安城现状、天气好坏,让他们天冷记得添衣,却从不提他与父亲过得好与不好。
秋疏桐那时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便在信中一遍遍地问他们。后来母亲终于会写一些她与父亲的事,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还是真的如她所言,信中她与父亲的生活总是过得极好的。
随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她的信,秋疏桐颇为紧张,给国内的地址去了好几封信件询问。再后来,她收到了新的信件,却是告知她父母亡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