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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汗水已经将苏琬清的头发浸湿,贴在脸庞之上。腹部的痛时而剧烈,时而又会和缓一些。从戌时开始,已经接近小半个时辰了,却还未见孩子要出来。
她已浑身无力,虚乏地喘着粗气道,“嬷嬷,我是不是生不出孩子来了,好痛啊!”
产婆就坐在她身侧,坚毅地握着她的手说,“皇贵妃千万不能有退缩的想法!生孩子岂是片刻的事?有奴婢在,您放心!”说着,她对产房内来往的宫人大声吩咐道,“再去准备热水、干巾!去给娘娘准备些吃食!”
苏琬清几近晕厥过去,产婆一直在她耳边鼓励“用力”,她也确实拼上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过了许久许久,来往的宫人都已经走不动,纷纷候在殿外。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闻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她紧绷的身子也随之塌了下去。
“皇贵妃生了!是皇子…”产婆欣喜地就要嚷嚷出去,画琴忽然持一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颈处,令她大惊失色,彷然无措地看着苏琬清,“这…这这这…”
苏琬清快要虚脱,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对她道,“求嬷嬷陪我演一出戏,事后,我不会亏待您的。”言罢,她将坚决地目光投向了画琴。
画琴对身后侍立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她将一个干净的布条轻轻塞进孩子嘴巴中,将孩子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抱到了苏琬清面前,“公主…”
苏琬清接过孩子慈爱又不舍地望了几眼,孩子尚小,看不出样貌特征,但她知道,他将来一定随父亲那般英武...
“孩子,这就是我生的孩子啊!叫你瑞瑞好不好?你会给父皇带去祥瑞的,对吗?”苏琬清不禁泪流满面,“可惜你现在就要离开了…你别怕,父皇会对你好的,母亲…母亲也会好好的,你以后一定要坚强…”苏琬清终是难再多言,她怕她会心软下来,做不出决断。从枕头下摸出那枚墨玉石鉴,轻轻放入了襁褓之中。她最后摸了摸孩子挣扎又光滑的小手,毅然交给了那名宫女。
宫女将孩子放入差不多大的食盒中,从侧门朝后院而去。苏琬清靠在秋香枕上,看着画琴将布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赫然是一只死状凄惨的狸猫。
“如今我也要安排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了,momo,你现在只需对外宣称,我诞下狸猫,并答应我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否则…”苏琬清敛眉道,“我恐怕现在就得让你永远闭嘴!”
那产婆从未见过这样的气势,登时吓得跪在地上求饶,“皇贵妃饶命,老奴依令,老奴依令啊!”
于是,不消片刻,皇贵妃诞下死狸猫的事就传遍了楚宫每个角落。楚修泽听闻后震骇不已,但镇定下来一想,此前太医一直都说苏琬清身体无恙,胎儿健壮。他怎么想,这都是刘宋真宗朝狸猫换太子的翻版。
他气势汹汹赶到英华宫时,苏琬清正靠在枕褥上假寐,仿佛是预见了他会赶到一般,瞬间,他的火气就拱了上来。
“都退下!无朕旨意不准进来!”
画琴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女子,她的脸苍白无血色,却沉静地皱着秀眉,无丝毫畏惧退缩之意。画琴对身后侍候的宫人扬了扬手,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
双扇红菱格门被关上,苏琬清的心随之一沉,用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他在朝自己一点点逼近。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啊!”楚修泽声线在颤抖,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刻,却能让人清晰地辨出怒意。
他走至苏琬清的榻边,用力将她的脸扳了过来,看着眼前女子紧抿着唇,愈发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把他送出去?”
苏琬清只拿斜眼看他,冷笑几声,“要你管?”
楚修泽被彻底激怒,捏着她下巴的手愈发用力,“你如今已经嫁朕为妻,你们母子的去留皆由朕说了算,你竟敢私自将他送走!”
苏琬清觉得他如一个疯子一般,也不在意自己的颜面了,对着他大吼道,“我不将他送走,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害死他吗?”
楚修泽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楚修泽,你这个疯子!那只是一个孩子,你便这般容不得他!你令暗卫把守英华宫,不就是想在他刚刚生下来就扼死他?你好狠的心!”
楚修泽沉痛地闭上了双目,如战败般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无力地坐在了榻边,不再如刚才那样暴跳如雷,又换上了温润春风般的语调,“清儿,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这个孩子若活着,总是你我心中的芥蒂。”
苏琬清真是想不通他心中的执念,微倾身子一字一字地道,“我与你没有未来可言!单凭你出手害我的孩子,我便恨你一辈子!”
“恨我一辈子?”楚修泽先是苦笑,而后眼中闪过夺命的狠戾,如刀剑般飞射向苏琬清,“那就恨吧!你,只能是我的!”
言罢,他起身离去,不再回首看苏琬清一眼。她知道,他这是安排追杀瑞瑞去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青儿能够成功带孩子离开,安全地交到宇文彻手中。
夜黑风高,哀猿鸣啼。楚青将孩子包裹好挎在胸前,孩子口中的布条已经被撤去,但由于她实在不方便走官道,骑马甚是颠簸,孩子撕心裂肺地哭着,听来心痛不已。
“哦...哦…不哭不哭…我们很快就到了。”她一边骑马,一边哄着孩子,但几乎起不到什么效果。
为了这一天,她提前隐藏到英华宫中,接到孩子之后。与许頔配合,让其假扮自己,混淆暗卫的视线。她用尽毕生所学轻功,拼死跳跃飞过金陵城墙,想尽办法躲着。而今,总算是快到口岸,只差一步,便离开南楚...
楚青之前都打点好了一切,到达江边约定的地点时,她和候在那里多时的下手碰上了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木舟。
“姑娘放心,老赵会送您渡江。咱们都换着夜行衣,给您打掩护!”
楚青点点头,抱着孩子迈上了木舟。木舟缓缓驶离江岸,然而就在此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也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