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似求情,却更如泼脏水,阮卿竹的目光霎时直直射向阮夫人,孙嬷嬷是她身边老人,说这番话是何意?这是认定她是下毒害阮卿禾的凶手了?
孙嬷嬷这话一出,阮良翰的怒火当即又被挑起:“不孝之女!来人,把大小姐关进柴房!无允不得出!”
惨叫声自阮卿竹开口便没了,此时见阮良翰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关进柴房中,阮卿竹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二人,咬了咬牙求情道:“女儿自问问心无愧,父亲若非要罚,女儿只能受着,但听画和听书是无辜的,也已受了重罚,还请父亲手下留情!”
她从未求过任何人,此时却只能咬牙忍着。
阮良翰扫了一眼那两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丫鬟,不屑挥手:“带下去。”
两个小厮上前欲捆住阮卿竹,却被厉声一喝:“退下!本小姐自己能走。”
她气势凌然,如王者般扫过在场众人,随即头也不回地朝柴房而去。
“啪嗒!”一声。
阮卿竹刚步入门内便听得一阵落锁声,坐在柴堆上,她也只能苦笑一声。
他日出去,定要抓住那下药诬陷她的小人,好好报这禁闭之仇!
黑暗中,阮卿竹紧缩着身子,渐渐睡去。
天色将明,门锁忽开,一小丫鬟从门外进来。
阮卿竹睡得浅,听见动静正要睁眼,身上忽然泼来一盆冷水,顿时冻得她一个激灵。
下意识朝前抬头,只见一个眼生的小姑娘正端着水盆子立在柴房里。
“四小姐说,怕大小姐在这柴房中睡了一夜,无水洗身,特意让奴婢来送上一盆。”她话落,自她身后走出一个蓝衣丫鬟,阮卿竹刚好对上她居高临下的目光。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冷水早已渗进里衣中,晨风一吹,身体遏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阮卿竹扯了扯衣裳,没防备怀中的银票忽然掉落出来。
那蓝衣的丫鬟顿时眼神一变,快步上前捞起那地上沾了水的银票,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待看见那银票上的面额时,忽然双眸一瞪。
“十万两!”她惊呼一声,身后的小丫鬟听见也是一惊,探头出来看,又被那蓝衣女子的目光给瞪视回去。
“你怎会有这么多银子?”蓝衣丫鬟扬声质问。
阮卿竹冷笑一声,不屑望她:“一个丫鬟,何时也敢质问起主子来了?我看二妹妹是太过纵容尔等劣奴,以至于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
这人的脸,她倒是熟悉得很,阮卿禾五岁时曾落水,为了保护她,阮夫人特意买了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丫鬟,取名护禾,而一同落水的她,却一句问候也无。
后来这护禾颇受阮卿禾宠爱,又是个贪财的性子,自也大起胆子,每每人后想着法子折辱阮卿竹,更偷夺钱财。
她虽作威作福,却在阮卿禾阮夫人面前伏低做小,故从未有人知她这般恶毒,阮卿竹自小到大受了欺负,都只能暗暗吞下。
护禾见阮卿竹面色不愉,顿时眼露凶光,她刚和听琴办事回来,听闻这大小姐性情大变还不以为意,结果当真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变了性子又如何,她依旧是府里不受宠的小姐,二小姐一句话就能让她被关了柴房!
护禾得意地将那银票折起,收进了怀里,心情大好地看着阮卿竹:“大小姐被老爷罚在这柴房,还是好好待着吧,奴婢就先告退了。”她连礼都不行,话一落就朝着门外走去。
锁门声响起,片刻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阮卿竹低头,看着那指甲上的淡淡粉末,唇角浮起一抹微笑。
阮卿禾不是诬陷她下了泻药吗?那她便成全了这诬陷!
不知过了多久,阮卿竹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前院中,阮良翰却正处于焦灼之中,只因门房收到了太傅府中传来的手信。
阮良翰向来与太傅无何交情,但他认得出太傅的印章,自然心中极为震撼。
而待了解来人之意后,阮良翰更是一脸吃惊:“管家这话是何意?太傅大人,竟向臣女讨字?”
讨字也就罢了,竟还派了传闻中跟了太傅几十年的管家亲自前来!
王管家见阮良翰如此震惊,仿佛全然不知其大女有才,又听闻外界传言阮卿竹无才,心中对阮府情况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太傅之意,王管家最是懂得,于是他微微弯身,朝着阮良翰拜了一拜,脸上扬起一抹诚挚的笑意。
“阮大人莫谦,那日阮大小姐在百花宴中连胜乔小姐三局,小儿当时目睹全程,回府后与我说道时,曾言他甚是钦佩阮大小姐呢!”
王管家微微加重那钦佩二字,自是换来阮良翰呆滞的神情。
是以又故作羡慕道:“老朽真是羡慕阮大人这般好福气那!”
阮良翰忙扯出一道笑容,心中却如洪涛覆城。
他那大女儿,竟有这般厉害?
“哪里哪里,王管家说笑了。”阮良翰脑中一片混沌,下意识谦虚一句又回了个礼。
王管家见此,抬手扶了扶阮良翰道:“阮大人不必客气,太傅大人的意思是……”
阮良翰手心冒汗,但想到来请人的是太傅大人,顿时答应下来:“倒是不巧,臣女今日恰感风寒,待身子好转些,下官便让她即刻赶往府上。”
王管家闻言点头:“那便请大小姐好好休息,老奴多一句嘴,那日太傅大人就起了收徒的心思,大小姐日后的前程或许不可估量。”
收徒!
阮良翰呼吸陡然漏了一拍,看着王管家转身入轿的身影,当即双腿一软。
拉住椅柄,阮良翰堪堪站直,忽然手下一拍,转身朝着柴房大步迈去。
“咔擦”一声动静,柴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卿竹疲软地躺在柴堆上,微一睁眼便看见了一脸激动地走进柴房来的阮良翰。
“卿竹,你与太傅大人有何渊源?”他走进门中,第一时间便问出心底疑惑。
阮卿竹见他脸色欣喜,心中有些古怪,这都两日了,百花宴中之事要传也早就传了,怎么阮良翰此时才来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