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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石灰撒到了屋子里头的呕吐物上,蠕虫渐渐的萎缩干枯,变成了死虫。
屋子里所有的窗子大开,凉凉的秋风不断的从窗子里吹拂进来,将屋子里弥漫着的那股子酸腐气息渐渐的吹散了,也将床上昏迷的蒋娅雅冻醒了。
她茫然的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发觉屋子里的一切家具摆设都被搬空了,只有她躺的这张床还在。
她惊了一下,努力的坐起来,一抬头就看见离着门口很近的地方,逆光站着一个光头和尚。
“你……”她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嘶哑,难听极了。
逆着光站着的觉善禅师被蒋娅雅的这一声“你”唤得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想事情想得太久了,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很少皱眉,但看到蒋娅雅那张发青的脸,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毛:“你这小娘子,也不知是得罪了谁,竟然被下了这样厉害的蛊,连贫僧这般经过无数毒蛊之人,都有些束手无策。”
他说的是实话,这样的蛊虫原不应该会出现在这样的小娘子身上,若说是要害人,那对自个儿徒弟下手岂不是更妥当一些么?竟然绕过了徒弟,偏给一个小娘子下了蛊,这到底是为何?
蒋娅雅被他的话惊得眼睛睁大:“你……你说什么?”
不是说她得了疫病么?她原本在看到那些被自己呕出的虫子时,就有了轻生的念头,这样的病症看上去实在恐怖,她又日日被折磨,若当真根治不了,她也不要受这样的苦楚了,可醒来之后却想,家中大仇未报,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念头来?若当真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见地底下的爷爷?
可再一听这和尚说的什么蛊虫,她像是想到什么,心中蓦然一凉。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中了蛊?她一路上只跟徐爷爷为伴,除了中途搭救过的那个年轻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与她接触过了,而那个年轻人又不认得她,怎么可能会对她下这样的蛊。
而唯一的那个答案,她实在不愿去想,那样和蔼那样对她好的长辈,她怎么能够相信他会害她!
觉善禅师有些头疼的看着蒋娅雅,是破体取了蛊虫呢?还是慢慢的将蛊虫诱出来呢?可从她呕出的这些子蛊来看,只怕母蛊已经长成了吧,否则怎么会产下这样数量繁多的子蛊?若是引出来的话,又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引呢?
他看了看蒋娅雅不可置信的那个神情,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你也不要担心,这样的蛊虽然厉害,但我总是要保住你的性命,不会叫你出什么事……”
觉善禅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外一个声音打断了。
“不必这般麻烦,师傅若是下不了手便让我来,”楚少渊踏进屋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妍丽的女子,他淡淡的扫了蒋娅雅一眼,冷然道:“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觉善禅师眼睛一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不行!这好歹是一条人命,你不能由着自个儿性子想如何便……”他转过头去与楚少渊理论,却在看到楚少渊身边那个女子时,眼睛圆睁,失声道:“万毒娘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叫做万毒娘子的妍丽女子微微一笑,看着觉善禅师:“大师,久违了。”
万毒娘子之所以被称为万毒娘子,不止是因为她擅使毒,更是因为她这个人的手段十分毒辣,曾经她将得罪了自个儿的一个江湖中人,拿那人的孩儿当着那人的面儿点了天灯,这也是她万毒娘子这个称呼的由来。
由这样一个人来取母蛊,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不行!”觉善禅师一步跨前,张开手臂将万毒娘子的去路挡住,“你不能这么干!”
楚少渊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自从见到了蒋娅雅呕出的蛊虫后,他就心惊肉跳的,因为叫婵衣病成这样的就是这些东西。
所以他知道这一点之后,又哪里还能坐得住,连夜便派人寻找懂得施蛊的人,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找到了这个江湖人称“万毒娘子”的女子。
索性这个万毒娘子要的也简单,给她儿子一个出身,往后至少不会被她的仇家追杀,楚少渊原本就是王爷,这样的小恩小惠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万毒娘子立即便应了,随着他来看蒋娅雅体内的蛊虫。
看到蒋娅雅的脸色,万毒娘子心中惊了一跳,惊声道:“这……这是蛊苗族的万毒迷心蛊!”
“不知这位小娘子惹上了什么人,竟然会被下了这样歹毒的蛊,这母蛊若是养成了,只怕这一府但凡是接触过小娘子的人都要有危险了!”
“什么意思?”楚少渊皱眉,“不是说只有贴身接近才会有可能染上子蛊的么?”
万毒娘子摇了摇头:“这蛊在蛊苗族中可以说是最毒的一种蛊,若是要一家人断子绝孙,便会下了这样的蛊在人身上,但凡是长久接触过这人的人,只要母蛊一养成,这些人都要死,这样的蛊轻易是不会被拿出来用的,只有在遇见什么深仇大恨的时候才会被人投放,这也是蛊苗族的禁忌之蛊……”
楚少渊不耐烦听她说这么多,打断她道:“你告诉我这个蛊有没有处理的法子便行了,多余的本王不想知道!”
“母蛊已经快要长成了,这便是破体都有难度了,只能找到施蛊人,然后再由施蛊人驱除出来,否则中蛊的人都有危险。”
万毒娘子这么一说,连觉善禅师的脸色都变了几番,他是能够看出来这蛊不太对劲,但他到底不是用蛊之人,对蛊的分辨也有限,乍一听到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传说中的万毒迷心蛊,他忍不住便又头疼起来,施蛊人到底是谁,就连徒弟也不知道,这要怎么找?
……
楚少渊发愁的时候总忍不住想待在婵衣身边,这个习惯从很久以前便有了,只不过当时婵衣并不知道与她一墙之隔的地方,站着这样一个少年。
婵衣今日的精神不错,手中拿着丝线正做冬衣,眼瞧着一日比一日更冷,也不知川贵那地方有没有幽州这般凉寒,早些预备下总是错不了的。
她手中的丝线拉得长长的,正在绣衣领上的花纹,毛绒绒的衣领看上去就很暖和,加上不打眼但却精致十足的花纹,将整件衣服勾勒得十分好看,她满目都是衣服碧青的颜色,只觉得楚少渊这样昳丽的少年,就应该多穿些这样颜色鲜艳的衣裳。
绣着绣着,忍不住咳了一声,连忙将手中衣服扔到一旁,拿帕子掩住嘴,不想让自个儿脏了这料子,却一低头看见手上青筋中有一条白色的丝状物的东西在游移。
她一下子愣住,再仔细看,那白条竟顺着手腕上的青筋缓慢的往上窜,她连忙将袖口撩开,白色的丝状物顺着青筋的脉络渐渐的往上,再往上,而那根青筋被它撑得比寻常粗了三分。
婵衣忍不住去按那白色的丝状物,整条手臂蓦地便是一痛,那白条迅速的便逃走了,像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一般。
她张口结舌,这难道就是觉善禅师口中的……蛊虫?
婵衣觉得自己的世界像是一下子被颠覆了,没有一点儿的征兆。
直到楚少渊过来看她的时候,她还没有缓过来,一张脸煞白,像是受了惊吓。
“晚晚……”楚少渊唤了她好几声,见她不理会他,直接就要去握她的手。
婵衣一下子反应过来,急急的往后缩着:“你别过来!”
声音尖锐,像是害怕什么一般。
楚少渊的眉头又狠狠的皱了起来,他盯着她看了半晌,黯然道:“晚晚,你,你别这样……我受不了。”
他受不了她总是不许他接近,这已经要半个月了,他一次也没有与她亲近过了,虽说她染了这样的东西,可他宁可这些东西在他身上。
婵衣看着楚少渊抿起嘴,一副受伤的模样,她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对他解释,自己是被那东西吓着了。
不,不能对他说!若是说的话,只怕他更担心。
她摇头,淡淡一笑:“等我的身子好了……”
楚少渊认真的看着她,明明她脸上的害怕还没有褪尽,却还努力浮上笑容来宽慰他。
手忍不住在衣袖当中紧握成拳。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力过,以前认为只要他想要,便什么都能得到,可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忽然后悔了,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坚持娶她,不然也不会连累她要受这样的罪,甚至连害怕都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影响到他。
他狠狠的一拳砸到了桌案上,“砰”的一声响,却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惊了一跳。
腾的一下站起来,他眼睛通红:“晚晚,你且等着,这种罪我定不会让你受太久!”
哪怕是屠尽了整个蛊苗族,他也要将这个施蛊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