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香顿然就慌了,说不出话来,脸色越来越难看,额上汗珠渗出来,她下意识地抬眼向千凝看去,浑身不停颤抖,支支吾吾良久也没有回答魏荀。
就在魏荀瞪了瞪眼,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就见千凝打了个哈欠,懒懒道:“魏大人执掌大理寺对年,对办案查案很是熟稔,手段很多,自成一套风格,既如此,那本宫就不在这里打扰魏大人了,本宫乏了,先回了,魏大人慢慢审。”
魏荀一惊,连忙站起身来俯身行礼,“微臣不敢,是微臣鲁莽,坏了规矩,微臣只是看……看太子妃略有不适,而今又有孕在身,一直这么坐在这里,恐会伤及玉体及府中孩儿,所以一心想着能尽快审问结束,如此,太子妃也可早早回去歇着。”
千凝不由抬眼向雪衣看去,顿然轻笑一声,“哟,瞧本宫这记性,魏大人说的是,太子妃现在不适合这么劳累,是得要多休息才行。即使如此,那今儿晚上就先审到这里罢。”
说着,她瞥了门外一眼,沉声喝道:“来人,把静香带下去,容后再审。”
“是。”立刻有人上前来见惶惶不安的静香拖走,临行前,雪衣清楚地看着她和千凝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而后千凝又向雪衣看来,道:“太子妃劳累不得,这里又这么冷,弗如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雪衣起身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魏荀也站起身来,道:“王后娘娘若无他事,下官便先行退下了。”
千凝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魏荀便垂首俯身退到门外,直到脱离了千凝的视线,他才加快脚步,追上了雪衣,对着雪衣行礼道:“太子妃可还好?”
雪衣回了一礼,淡笑道:“多谢魏大人相助,本宫没事……”话未说完,便又俯身一阵轻咳。
身边的宫人连忙上前扶住她,一脸担忧。
“不碍事,吸了口冷风罢了。”说罢,又转向魏荀道:“只是难为了魏大人,此番审案,怕是免不了要受些气了。”
魏荀摇头笑了笑道:“这倒没什么,这满朝文武百官,除了君上之外,谁没受过王后娘娘的气?”
顿了顿,他突然又收敛了笑意,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与雪衣一道向前走去,沉声道:“只是,如今的王后娘娘像是变了一个人,自从千凝覆灭之后,她就变了,以前她虽然也是脾气不好,嚣张乖戾,可是心地却还是善良的,按说,她不该做出这种事情,将太子妃晾在风口地……”
他突然打住,回身看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雪衣心中了然,如今的千凝自然是变了一个人,她早已不是那个真正的千凝。
“魏大人不必为此事担忧,本宫不打紧,待回去了,自会好生调理,不让这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魏荀连连点头,“微臣知道太子妃精通医理,这也让人能稍稍放心了些,不管怎样,如今太子殿下回朝了,我们这一众老臣的心也就放下了,如今太子妃又有了身孕,待日后太子殿下继位,这个孩子便是未来的太子,唉……七年,总算是快要熬到头了。”
雪衣心下不由狠狠一颤,看来这七年来,君瓴还是有不少人再等君曜回来的,也就是说,很多人都相信当年他没死,足以可见当年君曜这个太子在众臣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只是可惜,她看不到那个样子的他了。
“魏大人的心思,殿下都能明白,他一直都记挂着各位大人,大人放心,殿下……不会教你们失望的。”
魏荀连连点头,“太子妃言重了,殿下能回来,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再说,殿下身边如今有太子妃这样的贤能内助帮他,相信有朝一日,殿下能在太子妃的协助下有所作为。”
而后他长叹一声,“秋夫人一事,微臣始终觉得这其中有人从中作梗,太子妃这几日要多加小心,王后娘娘的传召怕是还会有很多,不过也不打紧,她也问不出什么来,最多就是借此让太子妃过去做做,太子妃您……做好万全之策就好。”
“好。”雪衣颔首致谢,“多谢魏大人,本宫记下了。”
魏荀便行了一礼,“前面就是东宫了,夜已深,微臣就不去打扰殿下了,太子妃早些歇息。”
雪衣点头回礼,而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进了东宫,魏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这才转身朝着宫门外走去。
刚一进了东宫的大门,雪衣的身形便微微踉跄了一下,宫人一惊,低呼一声“太子妃”,上前来将人扶住,一脸担忧道:“您怎么了?”
雪衣凤眉紧蹙,眉心拧起,摇摇头道:“快扶本宫进去……”
宫人连忙扶着她进了八凤殿,刚刚走到门前,夜青玄便出了门来,见到眼前情形,不由俊眉一沉,大步上前来扶住雪衣,握住她冰冷的手,二话不说将她抱紧殿内。
他将雪衣紧紧抱着坐在软榻上,给她裹上厚重柔软的被子,而后将她抱进怀里,冷声吩咐道:“把火炉移近一些,去找桂妈妈,把她给雪衣特意熬制的姜汤端来。”
“是……”四个宫人连忙照做,关门关窗、移火炉、取姜汤,还有一人则去取来热水湿了帕子递给夜青玄,给雪衣擦了擦脸。
“雪衣……”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夜青玄心底一阵心疼,不由沉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宫人小声道:“王后娘娘传召太子妃过去问话,结果是当殿审问,而且一直把门大敞开着,火炉也放在最里面,却将太子妃的位子安置在离门较近的地方,太子妃她……便这么坐在这里吹了一晚上的风……”
话音未落,夜青玄的眸色骤然一片沉冷,眼底冷戾杀气尽显,毫不掩藏地显露在面上。
“王后娘娘的安排?”
宫人连连点头。
夜青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颔首道:“本宫知道了。”说着,他将已经冷了的帕子又递给了那宫人。
前去取姜汤的宫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而来,欲要上前去给雪衣喂汤,却被夜青玄拦下了,他接过汤碗看了一眼,沉声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四人不敢不从,应了一声离开,从外面带上了门。
“雪衣……”夜青玄轻轻喊了一声,嗓音轻柔,“我们把姜汤喝了,驱驱寒。”
雪衣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大好,摇摇头,轻声道:“不想喝……”
“乖,这是桂妈妈单独给你特制的姜汤,只有你一个人有口福,今晚的审问你受了寒,不喝点姜汤怎么行?”他轻声轻语,耐心地哄着,心里除了对她的心疼,便是对那个人是怒意和杀意。
雪衣皱着眉瞪了他一眼,虽然有些虚弱,却还是不忘揶揄他:“你若是喜欢,便让给你喝,让你也一饱口福。”
夜青玄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倒是想喝,可是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里面有安胎保胎的东西,我怎么能喝?”
闻言,雪衣终是忍不住轻笑一声,见之,夜青玄的心头稍稍松了一松,舀起一勺汤送到她的嘴边,“来,把汤喝了。”
雪衣拗不过他,只能乖乖的喝下,品了品之后眼睛不由一亮,“味道还挺不错,想来也只有桂妈妈能把姜汤熬出这种味道来。”
“好喝那就多喝点。”夜青玄松了口气,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很快一碗姜汤就喝完了。
“感觉好些了没?”
雪衣轻轻点了点头,有被子包裹着,有火炉暖着,再喝下一碗姜汤,身上终于回了暖,她缩在被子里看夜青玄,神色有些凝重。
“阿玄……”
“怎么了?”夜青玄在床边坐下,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塞进被子里,“有心事?”
雪衣摇头,“我只是在想,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对了,秋夫人的父兄那边如何交代的?”
夜青玄轻叹一声,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君上自有他的法子处理此事,否则,他又如何做君瓴的君上?你就不要操心那些事情了,你现在只要托住宝华殿那位,就已经是在做一件最有用的事情了。”
闻言,雪衣沉沉吸了口气,“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顿了顿,她又道:“人……还没有找到,一丝线索都没有吗?”
夜青玄摇摇头,沉声道:“没有,说来也奇怪了,千家出事当天,整个千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遍了,根本没有影子,可见她在千家出事之前就已经被转移走了,然而,从出事到现在,君上一直封锁城门严加盘查,却是到现在还是不见踪迹。”
“每一个可疑之处都查了吗?”
夜青玄点头,“查了,但凡可疑之处全都查遍了。”
雪衣不由太息一声,“这倒是奇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能藏到哪儿去?”顿了顿,她摇摇头道:“你也不要着急,静下心来找,总能找得到的。”
夜青玄应了一声,放下碗,替她拉好被子,道:“你累了一天了,歇着吧。”
雪衣却摇摇头,“我睡不着,你帮我把昨天做了一半的香囊给我拿来,我趁着现在没有困意,给它做完,就放在木案下面的抽屉里。”
夜青玄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外面的木案那里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香囊的影子。
“你确定放在木案这里了?你不是一直都放在绣架这里吗?”说着,他朝着绣架走去,果然找到了做了一半的香囊,拿回来递给雪衣,揶揄笑道:“都说一孕傻三年,这才刚开始,你就成这样了。”
雪衣不满地拧拧眉道“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我后来拿到木案那里了,什么时候又给放回去了……”
蓦地,她话音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顿然抬头向夜青玄看去,夜青玄显然也明白了什么,神色凝重。
两人相视半晌,而后只听雪衣缓缓道:“千、家、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