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霄带兵昼夜疾驰,每日仅休息两个时辰,多亏给他们带来的这批战马耐力足,好吃好喝地喂着,这才避免了路上的折损。
    就这样,一个半月后,五百族兵抵达木兰部落数十里外。
    他们所选的位置有一座很高的小山丘,站在山丘上,能很大程度地看到木兰部落内的布防情况,且有山坡遮挡,又能避免被对方发现。
    待狄霄摸清他们的换防情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上五十人,悄悄摸到木兰部落西北角,而在那里,放着木兰部落的粮草,也是兵力最重的地方。^js
    因他们的夜袭太过突然,木兰部落完全没料到,只是在两拨巡守士兵交接之际,一抬头,却见粮仓那边冒气浓浓黑烟。
    “……失火了快救火!”只在片刻间,木兰部落就乱作一团。
    无数族人和士兵从家中运来水,一桶一桶地浇到漫天大火上,然就这样往返半个时辰,火势也不见丁点减缓趋势。
    殊不知,在点火之前,狄霄他们还在粮仓上泼了油。
    木兰部落人来人往,完全分不清敌友。
    等可汗得到消息,派人封锁部落的时候,狄霄他们早就回到了十里外的小山丘上。
    可惜大火只毁了他们的粮仓,子时刚过,天空下起瓢泼大雨,大雨倾盆,很快将火势浇灭,只余地狼藉。
    梭吉站在黑漆漆的地面上,浑身怒意几乎要涌出来。
    有人小声说:“可汗……会不会是士兵疏忽,不小心打翻了火把?”
    “这样大的火你说是火把?”梭吉一脚将他踹飞出去,“你倒给本汗说说,是什么样的火把,能一次性点燃三十多座粮仓?若不是贼人生事,本汗这位子就交给你坐!”
    他气急,拔刀乱砍一通,而后震怒道:“给本汗搜!部落之内,但凡有生面孔,一律逮捕,严加审问,本汗必要捉出纵火的贼人!”
    多亏部落内的粮仓分布在东西南北中五个部分,就算损失了其中一个,剩下那些也能吃撑三五年,可惜了西北粮仓,可是族里存粮最多的。
    暂且不论木兰部族中如何草木借兵,数十里外的小山丘上,狄霄他们却是烤起了野鹿和野兔子。
    山丘上有一片小湖泊,湖中的水清甜甘冽,有吃有喝,族兵们的心情也放松许多。
    有人在转动烤架,有人在摆动被完整剥下的鹿皮兔子皮。
    “这小花鹿的皮毛挺好,等回去时带上,正好给阿珠姑娘做鹿皮手套。”
    “阿珠姑娘?好小心,你背着我们做什么了!”
    这回出来的族兵都是些年轻的,其中的单身汉不说占了□□成,可六成是稳妥有的。
    大家都没有媳妇儿,都没去找可心的姑娘,怎你小子就私下行动了呢?
    周围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朝拿着鹿皮那人扑去。
    “哎哎哎……不是我,阿珠是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原本就定下了亲事,原本说等她十八就成婚的,这几年一直在兵营没回去,婚事也耽搁了。”
    “人家姑娘才十八,你都多大了?”
    “什么啊,我跟阿珠也才差了三岁,阿娘说了,男人大点好,会疼人。”
    几人闹做一团,旁边的人纯看热闹,完全没有上前拉架的打算。
    等他们几个闹得超不多了,却听狄霄说:“要是这次能顺利回去,我就给你们放半个月的假,该成亲的成亲,该找媳妇儿的找媳妇儿。”
    “别搞得军营里的汉子们都跟没见过姑娘似的,真丢人。”
    对于他最后半句嫌弃,众人完全不在意。
    他们只记着放假,要给心爱的姑娘送鹿皮的小子更是一蹦老高:“太好了!可汗英明,可汗长命百岁!等回去了,我立刻去找阿珠求亲,到时请你们来和喜酒。”
    因着夜里的行动,大家吃完喝完就赶紧歇下了。
    等到第二天白日,众人更是直接宿在后山坡上,三五个凑成一团,一人戒备,剩余几人休息,每隔两个时辰轮换一次,借此养足精神。
    战马被散在山坡上,无忧无虑地啃食着青草。
    一阵交谈声响起,没过多久,狄霄和另外几个族兵搬着十几块巨石走来。
    他们带来的巨石个头偏大,个个能有百斤重。
    狄霄又拿出带来的粗绳,在巨石上盘了数圈,再把绳索系到马鞍上。
    身后蓦地多了重量,被拴上巨石的马儿都很不在在,有些焦躁地甩着马尾,蹄子不住瞪着地面。
    随后几人又各自领了一匹马,在下面牵着马儿,带他们走了许久,才适应了身后的巨石,也能慢慢跑动起来。
    巨石拖动起来的声响实在太大,为了避免引起木兰部落的注意,他们也没办法看看效果,成与不成,只能等晚上。
    就在族里大肆逮捕生面孔的时候,第二天夜里,伴随着阵阵轰隆声,只见远处跑来几匹马,那些马身后都拴着石头,跑动起来若雷声般震耳。
    一开始众人还没意识到马匹出现的不对,直到这些马直奔马厮而去。
    下一刻,阵阵嘶鸣声响起,剧烈的轰鸣声惊扰了马厮中无数战马。
    负责看守战马的族人只顷刻就被受惊地马儿撞倒践踏,前后不过半刻钟时间,马厮的围栏也被撞毁,数不清地战马跑出马厮,又消失在夜色中。
    战马生乱,面对浩浩荡荡的疯马,匆忙赶来的士兵根本不敢上前,踌躇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如何办。
    这场骚乱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整片马厮都被践毁,战马跑了大半,留下那些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神色惶惶,明显是受惊严重的样子。
    而战马的惨重损失,还不是最叫人生气的。
    最叫人生气又羞愧的,还是来作乱的十几匹马,被士兵射杀留下的才三匹,剩下的竟随着发癫的马群,趁乱逃出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梭吉一口气没上来,整张脸都显了青紫:“贼人捉不到,尚可说他们诡计多端,现在连几匹畜生都逮不住……”
    这实在是在往他脸上啪啪扇巴掌。
    接连两日意外,闹得整个木兰部落人心惶惶,族人们完全不敢出帐,被锁在外面的奴隶们也日夜蜷在毡帐一角,唯恐被心情不佳的士兵拿去出气。
    而士兵没被层层压下来,每日搜寻还不够,根本没时间发泄。
    就这样,又过三日,一场从北部射来的火箭投入部落中。
    那些火箭仿佛长了眼睛,唯独朝着族里存储粮草兵甲的地方去,火箭之下,敢出来的人寥寥无几,伴随着士兵的惨叫声,剩余人宁愿违抗上令,也不敢出去了。
    火箭之下,布兰部族内的存粮严重告急,一些边缘人家,已经不再被供应粮食。
    几日后,士兵抓住一个行踪诡异的人,将此人带到梭吉面前后,这人分分钟招了供。
    “我说,我都说,求求可汗饶我一命!”
    “我来自齐齐比齐,受多罗可汗之令,潜入贵部,再将贵部防守情况传出,以助可汗派兵遣将,将贵部吞并……我知道的都说了,求可汗绕我一命!”
    话音一落,梭吉脸色大变。
    永固关失利之事,在他的刻意隐瞒下,至今没传到其余十二部中。
    梭吉所怕的,就是被人知道他族中兵力大损,万一有人想扩大部族势力,木兰部落必首当其冲。
    谁成想,千防万防,还是被多罗知道了。
    面对外族探子,梭吉自然不可能留他性命。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那人将死之际,他嘴角却弯起一个很微弱的弧度,他嘴巴微张,轻轻喊出:“阿爹阿娘……”
    他那为换他自有而去当牺牲品的爹娘,可算得了草原之神眷顾。
    想到那夜见到的蒙面男人,虽无法保证其话语的准确,可他还是安心地闭上眼睛。
    只求百年后,能在与爹娘齐聚。
    面对齐齐比齐的野心,梭吉纠结许久,一咬牙,索性拼上一回。
    他连夜集结了族中数万兵将,只留三千人留守。
    而这数万士兵,则在他的带领下,直接攻入齐齐比齐。
    诚然,他们木兰部落兵士人数较少,可齐齐比齐派出去的草原军也不在少数,在双方人马皆劣的情况下,殊死一搏,还不知谁赢谁输。
    两日后,数万士兵在梭吉的带领下,带着仅存的八百里战马,直奔齐齐比齐而去。
    却不知,在他们队伍后面,还远远坠着几十人。
    这些人隐藏着行踪,始终未被发现。
    夜里,藏在后面的人小声说着:“算算时间,可汗应该已经布置好前面的陷阱了,我粗略数过了,他们只不到三万人,滚石阵至少能拦下两万,剩下一万,且看咱们兄弟们。”
    “肯定没问题,且看好可汗信号,一得信号,我们就往人群里射火箭,先把战马扰了。”
    木兰部落的大军行进十日有余,进了一片甬道狭窄的山谷中,山谷周围都是半高不低的小山,裙衫占地面积极大,若要从旁绕行,至少要多花费十日时间。
    大军走入山谷时,没有一人预料到接下来的大难。
    直到熟悉的轰隆声响起,不等梭吉反应,只见头顶露出巨大滚石。
    他们甚至没有见到滚石后的人,只见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梭吉瞳孔骤缩,下一刻,走在他前面的士兵就被巨石压在底下,溅出大片血水。
    “退!快撤退!”梭吉大声喊道。
    而就在这时,他们进入的地方出现无数火箭,箭雨并不算密集,可伴着火焰,很快将
    杀到最后,梭吉已然力竭。
    在挡住侧面飞来的利刃后,他双手一时失礼,左右双刀轰然坠落。
    与此同时,又是几支飞箭向他袭来。
    箭矢纷乱,他左右闪躲着,仍是被射中了双肩。
    而在这之后,又有无数利箭飞来,先后射|入他的要害。
    一声巨响,梭吉倒地。
    在他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只见一个一身漆黑盔甲的人从乱军中走出。
    那人有些熟悉,可怎么看,都不像齐齐比齐的人。
    梭吉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直到最后,忽然想起一个名字。
    然不等他将这名字说出,他喉咙里涌出一大口淤血,时间流逝,他彻底没了气息,虽死尤不瞑目。
    眼见可汗毙命,那些还在挣扎的士兵也渐渐停下打斗。
    木兰部落中的士兵,在族里地位并不高,他们也不过为可汗驱使的小兵罢了,为保性命无虞,也无所谓像谁效忠。
    一声声兵甲弃地的声音响起,剩余两千士兵,缴械降敌。
    原本这些士兵还以为,他们也他不过为奴的下场,谁知那位射杀了梭罗可汗的男人却说:“我部并无奴隶,若尔等愿意,尽可继续为兵。”
    “是想被其他部族俘虏为奴,还是向我效忠,你们该有选择了。”
    许久沉默后,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跪地:“愿为您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