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南北,没有隔阂。
    明窈发出一点残音:“不……”
    “没有战争,没有吞并,没有奴隶,也没有压迫的草原,我敬爱的可敦,你想见一见和平统一的草原吗?”
    “……”明窈闭了闭眼,泪水蜿蜒而下。
    与此同时,冠京城。
    三天一次的大朝会上,左右文武臣子吵得正热闹。
    只见鬓角微白的帝王高坐于阶上,冷艳睥睨,余光扫过最前的几位皇子,对他们面上的动容感到满意。
    此番争吵,正是为了四皇子请战之事。
    四皇子殷子昂常年驻守边城,在一众武将心中地位甚高,此次大越草原一同侵犯,四皇子几次迎战,均将其挡在嘉晟关外。
    直到一年前,陛下发出几道诏令,硬是将四皇子召了回来。
    自四皇子离开边城后,边城虽也能抵抗外敌,但其吃力程度,从翻了两三倍的士兵伤亡人数上就能看出,城中无数百姓逃离,嘉晟关内一片混乱。
    就在这等惨重的伤亡情况下,陛下还不许四皇子离京,边城几次请求驰援的折子,都被他留中不发了。
    三日前,四皇子外祖梁老将军中箭,伤重垂危,连夜送回冠京。
    来自边城的请援书再次放在皇帝桌案上,并在转日大朝会上,被数位武将提出。
    文武臣子争论半晌,终于听见皇位上的人发了话:“够了。”
    “此时容后再议,当下之紧要,当属梁老将军伤势,待梁老将军伤势稳定下来再说吧。”
    圣言一出,两边只能一同熄火。
    文臣以为自己得了胜利,下朝后对着武将阴阳怪气:“朝中无数能才,区区草原骑兵,如何就只四皇子才能抵抗?”
    却不知,下朝后没多久,殷子昂就被皇帝唤去书房。
    皇帝问他:“哪怕此去战死沙场,你也要去?”
    “马革裹尸,无怨无悔。”
    皇帝沉默半晌,又问:“你就不怕这一去,再回来,皇位上的人已经变了?”说着,他偏头咳嗽几声,遮掩的帕子上落了几滴漆黑的淤血。
    殷子昂面色微变,却还是单膝跪下:“儿臣愿父皇龙体长安,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啊……”皇帝轻笑,不知想到什么,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
    二月初,四皇子携虎符返回边城。
    然在将要抵达嘉晟关之际,却见四皇子突然调转方向,带着三万大军,直奔永固关而去,而这支军队并没有入关,而是从旁边城池进入又潜出。
    三月中,永固关守将与四皇子里外夹击,歼灭草原兵近十万,缴获战马万匹,降兵三万,捷报传回冠京,武将为此等大捷欢呼,文臣却开始指摘四皇子私自调兵。
    面对无数指责的折子,从翰林院出来的一封奏折上的说辞却截然不同。
    通篇看过,无一字提及四皇子,却句句在说四皇子之举,乃良将必行。
    皇帝看着奏章上并不算出色的字体,想了好半天才记起:“这个狄宇……我记得,是去岁榜眼,从草原出来的?”
    “回陛下,正是。”
    皇帝静默良久:“来人啊,传狄宇御书房觐见。”
    被忘在翰林院一年之久的草原少年,再次入了皇帝的眼。
    同年四月,拔都儿部派出五百族兵,由可汗亲自统领,再返北部草原。
    同一时间,草原商行宣布停业,所有在外族人,一律返回,草原货物彻底退出大瑜境内。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对于狄霄亲自带兵远征之事,族里只有少数人知道,面对可汗多日不出现的情况,明窈给出的说辞也不过是——
    可汗染了风寒,他这些年体格一向好,大灾小病一直没有出现过,忽然染了疾,到病来如山倒了。
    至于过了两个月后,可汗还没有露面。
    “可汗带兵出去拉练了,这不,苏格勒首领也去了。”
    只凭这些简单的说辞,显然不能服众。
    可不管是医官还是巫医,从王帐出来后,都能侧面证明可敦言语之实。
    而兵营里的事,更不是普通人能探知的。
    不管旁人怎么想,至少三五个月里,即便狄霄不在,也不会引起大乱子。
    等后面实在瞒不下去了,再讲明实情也不迟。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里,明窈给大家伙寻了不少新鲜活儿,算不得累,还很有意思。
    比如用玉米榨植物油,用青麦做酥油,用牛乳羊奶做奶豆腐。
    草原的牛羊肉最是鲜美,要是能精确掌握火候等,一小片炙烤肥瘦肉,都能让人吃出三四种滋味,奇妙无比。
    各种各样的吃食研究起来,虽然失败得多,但稍微有点成果,都能叫人高兴许久。
    春夏两季族里本就繁忙,好不容易忙完农活,大家又埋头投入到榨油做奶豆腐等上面,头早到晚都有事做,哪还记得可汗是什么东西。
    有人听说大瑜好多小康之家都会用柳叶和牙粉清洁牙齿,大家又开始琢磨起牙粉来。
    明窈早些年也用过牙粉,是用的一中青色的果实碾压成粉后,再调食盐等物。
    明窈说:“要是牙粉做不出来,可以先用盐巴代替,效果也很好。”
    她也只是顺口一提,没想到才过半个月,就有人带着牙粉和牙刷来献宝了。
    是了,不光牙粉,族人还自发研究出了牙刷子。
    牙粉是用一种长在茂密草丛中的黄色果实做成的,味道微辛,但加一点盐巴后,能很好的中和这种辛辣感,咸辣的口感不是特别好,但洁牙的效果极棒。
    有个长了蛀牙的小孩用了几天,后槽牙上的几支虫牙都不怎么疼了。
    至于牙刷子,则是用的木棍和马鬓毛做成的木棍两掌长,一直粗,顶部稍微大一点,用锥子戳出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小孔,再往里面固定好鬓毛。
    马的鬓毛有些坚硬,还能换成牛毛和马尾毛,柔软了许多。
    “可敦,这两盒牙粉和牙刷子给您,您和可汗先用着,要是觉得好,我们再送!”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们。”明窈笑着接过。
    基础的牙粉和牙刷子做出来了,还有些更追求完美的,继续寻找效果又好味道又好的牙粉材料,牙刷子上也镌刻一些小花纹,无端提升了它的高贵感。
    本以为牙刷牙粉已经是族人智慧结晶的顶端了,直到一个多月后,明窈敏感地发现,族里许多年轻姑娘的打扮有些奇怪。
    她们的穿着倒和之前一样,可脸上明显能看出脂粉的痕迹。
    不等明窈问,宁湘她们过来了。
    几人带了一个红棕色的小匣子,里面放了七八个小瓶小罐,还有几张红艳艳的口脂。
    瓶罐被打开,明窈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湘细指点着瓶口:“可敦快瞧,这是我们新琢磨出来的脂粉和口脂,选得颜色最鲜艳的花儿和最清脆的草尖,绝对安全无害。”
    “还有这个,可敦猜猜,这是什么?”
    明窈目光偏移,只见是一小盒白色粉末,她迟疑着:“是伏粉?”伏粉是一种能扑在整张脸上的脂粉,以白皙闻名。
    只是伏粉上妆不易,少了不见效果,多了脸上又会变得惨白若尸。
    明窈虽知道伏粉存在,但她是从来没用过的,之前交往的那些小姐们,也很少会用。
    听她说完,宁湘噗嗤一声:“可敦猜错了。”
    “这是皂粉,用皂角做成的,不过里面还加了香料,味道比单独的皂角更香一些,用来洗衣服,不仅不刺鼻,香气也能挂许久。”
    “还有这个。”宁湘又摸出一块泛着点粉色的东西,“这里面加了油脂,是把皂粉做成了皂块,携带更方便些,对了,还有这后面,我们还花了富贵花,又漂亮又好用。”
    对此,明窈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轻抚额头:“大家这段时间做出的东西,可实在是超出我的预料。”
    “这又是牙粉牙刷,又是胭脂口脂的,可是要精致起来?”
    宁湘扬扬下巴:“精致才好,咱们草原上的姑娘又大方又漂亮,就算不擦脂抹粉都好看,万一再涂上点什么,可不是要把汉子们迷得晕头转向。”
    明窈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
    随着大批胭脂口脂做出,这点东西迅速在族里流行起来。
    绣房做出的口脂和脂粉可讨族里年轻姑娘们的喜欢,脂粉的颜色偏浅淡一点,最适合自然又明媚的草原姑娘,最后再抿一抿通红的口脂,能叫人的精神气提升一个大台阶。
    大家一开始对于化妆可能不是那么娴熟,画好的妆面又重又脏,连口脂都抿不均匀。
    但在绣房无数姑娘的帮助下,对脂粉感兴趣的,也渐渐学会了脂粉的用法。
    姑娘们的眉峰又浓又密,完全不需要再加重眉影,只用在两颊上点一点脂粉,再用一种黄白色的脂粉点住一些比较明显的瑕疵,最后点一点口脂,一个清清淡淡的妆面就好了。
    看着姑娘们俏丽的模样,一些不好意思跟小姑娘学的阿姑们再也忍不住了。
    “湘丫头你看,阿姑能不能也涂点什么?”
    “当然可以!金花阿姑你来,我亲自帮您画!”
    半个时辰后,金花阿姑带着一口大红嘴唇子,欢欢喜喜地走在族里,逢人就问:“怎么样,我这样好看吗?”
    四十多岁的阿姑,不管怎么画,都是比不上花一样的小姑娘的。
    但看着她明显提亮了的面容,多数人还是夸一句:“好看,可真好看。”
    “这是湘丫头给我画的,你们要是喜欢,不妨找她问问,现在的脂粉和口脂都是免费的,还能领上一点,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家里的丫头都合适。”
    宁湘她们做出的脂粉和口脂都属于中上品,可惜不管在大瑜,胭脂水粉等的发展早在十几年前就达到顶峰,比这更好的亦有不少。
    要把族里的脂粉拿出去卖,很难占到优势。
    再说如今战火不断,商行一停,也无所谓能卖不能卖了,反正什么也不行。
    就在拔都儿部挖掘着各种精致生活之法时,木兰部落就没那么悠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