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韶之。
连夏神情怔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
因为几乎没有给瞿温书和连夏任何的反应时间。
原本压在双翼的两辆车同时向内靠拢——只是片刻,就在双侧紧紧夹住了最中间的两人。
穿过透明的车窗。
连夏甚至看明白了在他这一侧驾驶车辆的人。
那是一个很典型的东欧血统,白种人的血统和过分强壮的体格赋予了这个种族在某些方面的特殊天赋。
在斯克财阀的特殊部队中,连夏曾经见过他。
“砰——”
来自瞿温书那侧的剧烈撞击声勃然响起,划破宁静的夜色,宛如猛兽出笼般的狰狞嘶吼。
劳斯的幻影抓地力并不如大g和商用的宾利。
在碰撞发生的那一刻,车头立即变向,巨大的冲击力让从喉头呛出的血漫过唇角,传来一阵熟悉的咸涩。
“连夏!”
大抵是血色骇人,瞿温书目光剧震,几乎连双手都在颤抖,死死的掰回了方向盘。
连夏恍然回神,他下意识伸手擦了擦血渍。
他扭头望向瞿温书,同时,听清来自后面那辆车上不急不缓的,带着腔调的口音。
戚韶之问。
“宝贝,他好弱,你瞧,他连车都开不好。”
语气到最后,嘲弄又倨傲。
一支黑漆无光的消音筒被戚韶之修长而分明的手指从袖口中取出,再慢条斯理的扭扣在他手中同样漆面乌亮的枪口上。
时光逆转而去。
连夏想起自己其实看过很多次戚韶之装扣消音筒的模样。
戚韶之的声音不似瞿温书天生的低音,他的语调更清亮,更悠扬,有种天然的明媚感。
与目前场景的阴冷格格不入。
车辆无法提速,自然更好瞄准。
连夏听到左后车轮一声沉重的爆破声,随即方向再次失控,强而巨大的失控感带着车体剧烈的震颤从底部蔓延。
瞿温书死死压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握住了连夏苍白冰冷的手。
“别怕,连夏。”
到了这种时候,瞿温书的声音竟然还是沉稳的。
他甚至在猛烈的失控感中偏过头,对副驾驶上的爱人笑了一下,“警察很快就来。”
连夏整个人在颤抖。
在呛出几口血后,斑斑点点的血痕溅在他的领口上,落在他漂亮的脸上,显得他越发脆弱而无助。
“我会保护你。”
瞿温书没有松手,他抚了抚连夏近乎死寂的侧脸,“连夏,我会一直保护你。”
“砰——”
激烈的撞击声再次响彻夜色。
连夏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瞿温书那侧驾驶座彻底碎裂的车窗。
在外部车辆的急剧碰撞中,不堪重负的玻璃车窗终于从内爆裂开来,由外侧向内落向洒落,又带着强而有力的冲击力一片片割伤瞿温书的皮肤。
从控制方向盘的左手到左臂,到西装下的肌理。
被强行打开的空车窗灌进汩汩的风声,携卷着b市夏夜特有的躁意,夹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不可避免的全数沁入连夏的呼吸里。
连夏呆了几秒,突然道:“瞿温书,你的脸破了。”
一道细长的裂口在瞿温书在新闻中备受夸赞的脸庞上从眼角割过,粘稠的血液顺势而下。
一路滚落,最后粘在连夏的手指上。
泛着涩意的,腥气的,温热的。
“嗯。”
瞿温书道,“有点疼。”
连夏扭开了视线。
几乎是同一时间。
嘹亮的警笛声震碎b市空荡的夜色。
宽阔的八车道前后同时在尽头被警车的灯光打亮,衬得宛如白昼。
携枪,逼车,挟持,恶意撞击。
在这个无时无刻不被法律覆盖的大都市,无论以上的哪一条,都是足以获刑的重罪。
而最关键的是——连夏和瞿温书终于不再势单力薄。
这让连夏在身体内传来的剧烈疼痛中获得了极其短暂的片刻喘息,他甚至短促的在一片黑沉的世界里恍惚了一下。
随即发现原来刚才他看不到了。
连夏突然想起,在过去的两年,甚至在更往前的几年,医生总是告诉他——你的身体状况是从小积起来的,生活太差了,欠的太多,补不回来。你只能慢慢将养着,或许将来能调理好,也有可能慢慢衰败。
真可惜。
他花了那么多钱,终归没能将自己调理好。
“瞿温书。”
连夏伸出手,摸索着找到身边那个人的手臂。
自从刚才短暂的失明,连夏发现自己视野的光感变得很差,模模糊糊的影响落在眼底,总是看不分明。
可惜他来不及想这又是哪个身体部件出了问题。
瞿温书扣住连夏的五指:“我在。”
连夏便松了口气:“……警察来了。”
“对,警察来了。”
瞿温书揉了揉连夏染着血的头发,“我们……”
“哐当——”
“砰!!!”
巨大的枪鸣声震起了路边丛林中的所有飞鸟。
两只后轮同时失控的幻影在道路中间转过数个无比奇异的怪圈,在双翼两车的夹击之下反复再次碰撞,最终向着后车的方位推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