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一种极为隐秘而悄然的惊悚感从后背一层层密密麻麻袭上瞿温书的皮肤。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这一层感觉到底是因为连夏说爱他的多巴胺兴奋,还是连夏说要死的恐慌。
    这看似绝不相连的两件事——
    放在连夏身上说出来,竟也丝毫不觉得突兀。
    因为连夏似乎永远都是这样。
    他被娇养着长大,任性肆意,想要的就去抢,抢到后不想要了就丢弃,他脚踩两条船也不会觉得羞愧,他从不对任何人负责。
    所以也不对自己负责。
    一滴冷汗几乎瞬间沿着瞿温书的额边滚了下来:“……连夏,你胡说什么?”
    “我说我好痛,瞿温书。”
    连夏向窗外看了一眼,像是一只随时要追逐着叶片飞出去的鸟,“我每天都要靠那么多药养着,一顿的药前快顶的上别人家一个月的花销。可我还是不见好,我好痛。”
    他的语气柔顺乖巧极了。
    瞿温书却只觉心神剧颤,一种撕裂般的疼发散性的弥漫开来:“不……不不,宝贝,会治好的,我养的起,我们永远用最贵的药,用最好的医生。我现在去接你,我马上去接你好不好?”
    “不好。”
    连夏像是已经失去了最开始打电话的耐心,他有些冷淡的撇了镜头里的瞿温书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轻轻叹了口气,“瞿温书,我真的爱过你。”
    “我爱上过……你语音厅粉丝口中的你。”
    连夏道,“他们说你无论什么等级的粉丝都平等对待,说你空闲时也会安慰遇到困难的粉丝,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我从没有见过平等对待所有人的人。”
    连夏笑了一下,“瞿温书,你……”
    “我改过了!连夏!”
    瞿温书几乎已经是颤抖了,他紧紧握住手机,“连夏,你之前说过的我都改过了,我没有裁员,只是重新调整了合适的岗位,我没有威胁其他人,我重新划分了专门负责慈善的部门!连夏,你听我说!”
    连夏道:“那很好啊。”
    连夏作了个大的,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资本家就应该行善积德,才会有善报。”
    “再见,瞿温书。”
    挂断电话的“滴”声响起时,负责监听的电话终于拨了过来。
    助理焦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老板,查到连先生ip了,我现在立刻发给您!”
    *
    从后窗出去一路便能连着小径走到礁石旁。
    深夜的礁石更显得幽深,连带着站在礁石上向下望去,幽蓝的海水透出一种浓烈的阴郁感,颇有种恐怖片的氛围。
    连夏娇气,怕病,怕疼,怕死。
    所以这条路从来没有被想起或者被封锁。
    也因此。
    当戚韶之为了给心爱的人过生日而匆忙回家,却发现心尖上的人赤着脚站在火山礁石上——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我查过了。”
    即将进入又一个盛夏,海风将连夏身上过长的t恤吹起一脚,显得他整个人愈发单薄又脆弱,是那种久病不愈的苍白。
    连夏被吹得晃了一下身子,便发现站在对面的戚韶之似乎要比自己更加紧张,于是颇有得意的笑了一下:“这里有时候会有非常大离岸流,但有时很平静,很安全。”
    “我太无聊了,戚韶之,我每天着实太无聊了。”
    连夏又轻轻晃了两下,晃得戚韶之面色比连夏都更要难看几分。
    “所以我们打个赌吧。”
    连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漆黑的海面,“要是离岸流,我就魂归我自己;要是被你捞上来,我就去戴你那顶最贵的皇冠。”
    “不——!”
    戚韶之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了,可却偏偏没能死在连夏面前,“连夏,你下来……你想去哪里,想要自由,都可以,先下来好吗?”
    连夏一弯唇:“你在拖延时间准备救援船,可惜我又不是反派。”
    “戚韶之。”
    连夏喊了一声。
    戚韶之近乎崩溃的望向他。
    便见那个少年挑眉,极不训的向自己竖起了一根中指,用和两人初见时完全不同的张扬——如一尾人鱼一般,瞬间消失在了白浪翻滚的还海面中。
    第三十六章
    b市的夏天往往来的很早, 过度的干燥和令人难受的炎热共同组成了这个大城市喧嚣的节奏。
    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斑驳交错的光影里不断忙碌,绕过晚高峰正在堵车的主干道,再向前穿行过被梧桐树荫遮蔽的街道。
    闹中取静的中式建筑被厚重又奢靡的围在园林中央的人工湖边, 戒备森严的保全体系依次查验来访客人手中黑金的邀请函,再由礼仪双手献上一份拍品详情, 引导入座。
    灼烫的酷热炙烤着每一寸土地。
    建筑中却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和湿度。
    可惜跟在礼仪身后的人面色过分苍白,哪怕他已经在炎炎夏日仍穿着长袖和长裤, 甚至长袖外还另加一件外套,身形依然像要随时摇摇欲坠。
    但比这还要引人注意的是,那人长得分外好看。
    在这种场合工作, 礼仪见过许许多多人, 各路明星也不在话下。
    但在刚才第一眼见到身后这个人时,她还是在第一秒钟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