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晟收回麻了半边的手掌,蜷在身后攥了攥。另一只手递过矿泉水瓶,如喂小奶狗一般翼翼小心。直到moon抿紧双唇示意拒绝,他移开水瓶,趁人之危地用拇指滑过唇边乃至低落到心口的水渍。
他欺负对方阖眸不见,将指尖送到嘴边无声地舔了舔。咸的,或许还有点儿甜。
“你躺一会儿吧。”宋晟道貌岸然地问,伤患无力回答,身体已然慢慢滑了下去。宋晟扶了一把,将人缓缓放平,避免撞到伤口。
就这样站在床边,饶有兴致地打量,待moon呼吸渐趋平稳沉重。他稍许侧身一瞄,整个房间尽收眼底。虽然破败简朴,但大体整齐,仅有的几样家具上边是积久的灰尘,看样他的确很长时间不曾回来过。
宋晟毫无觉悟地溜达一圈,拉开破五斗橱的几个抽屉,空空如也。一点生活气息也没有,压根就不似给人居住的地方。宋晟又回到床边,直勾勾地盯着青年苍白的小脸和眼下的乌青,低笑两声,“莫非真是个小兽成精了?”
他鬼使神差地将一只手搁在moon脖颈上比量,盈盈一握,貌似很好掐……死的样子,大概,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很适合被掐住喉骨,按在墙上……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野蛮发散,听到一声闷哼,方才缓过神来,他居然真的收紧了手指,掐得昏迷中的伤患难受地摆动了一下。
幸好没醒,宋晟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指尖捻了捻。一定是山猫野兽化作的精怪,居然让他心绪行为都没来由地失控。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仿佛将一个鲜活的性命握在掌心里的感觉,有点儿令人欲罢不能。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他对弱者缺乏同情,对生命缺少敬畏,但他没有亲手沾染某一个个体生死的必要,更多的是蛊惑人心,操纵局势。
这种体验,让他觉得新鲜。
其实,宋晟适才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药品的确是消炎与退烧的,但不是那个破诊所里的,是他带来的特效药。不然,伤成这样烧成这样,哪来的短暂安眠。宋晟也是够佩服,止痛药含安眠成分,小孩儿警惕得过分,自讨苦吃。就像他适才讲的,好像他现在对其做什么,moon有能力反抗似的?
那,他想做什么呢?
宋晟将人往床里边推了推,取下面具,嫌弃地坐了下来。他原本打算看两眼就离开,可青年的眉心一直紧蹙着,他又手欠去揉,试图抚平。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会儿揉搓眉心,一会儿点点唇瓣,竟有些爱不释手的错觉。就好似这个小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跑出去嘚瑟了好大一圈,回来必须得从上到下拾掇一番,重新打好自己的烙印似的。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被填得又满又软,昨天饮下的佳酿隔日泛起酒意,宋晟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所以,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坐在床上,也不知到底是该气还是该笑。
撩一眼窗外夜色,该是黎明前那一段最黑最暗的阑暮。只有稀稀疏疏的月色洒进来,但足以在朦胧中勾勒出眼前人的轮廓。
moon坐在与床榻一米之隔的旧木桌上,脚踩着桌下的椅子,手里把玩着不离身的锋利匕首,微侧着脑袋,似笑非笑。
“咳,”宋晟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心的提醒道,“我的保镖都在外边,大概几十个人,都配了枪。”
moon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宋晟被扔到一边的手机。
宋晟了然地抿了抿唇角,问道,“你说了什么?”
moon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这人话里有话。他用宋晟的指纹解了锁,找到了两人的日常对话记录,都很简短。如果是一本正经地通知匡舟,那边一定会起疑。所以,他编了一句很暧昧模糊的话,令匡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坏老板好事。这个逻辑倒是不难猜出来,但宋晟直接点破,还是让人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moon恼羞成怒,“你管我说什么,反正你的人跟你一样白痴。”
宋晟还真是有点儿喜欢他这种表面胆大又嚣张,实际特别不禁逗的小蠢货。
“不管你说什么,”宋晟顺着他的话,“大概瞒不了太久。”
青年不屑,“我不需要太久。”
“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宋晟动了动背在身后的双手,捆绑手法很专业,难以摆脱,他想做出洒脱一点儿的动作而不可得,着实气闷。
moon:“为什么回来?”
宋晟:“看你。”
“别耍花腔,”青年用匕首尖端指了指他的脖颈,杏眸圆溜溜的,“我有什么好看的?”
“花魁嘛,”宋晟故意挑衅,“当然好看了。”
“闭嘴!”宋晟甚至未看清他从桌子上跳下来动作,就挨了清脆的一巴掌。力道倒不是太重,但侮辱性极强,他几乎被打蒙。就算是他身为总统的老子,骂归骂责归责,也不敢轻易对已然羽翼丰满的儿子动手。
青年比他预计得还要胆大妄为,这一巴掌将宋晟打得清醒了三分,眼前人清瘦冷漠的外表太具有蛊惑性,他居然忽视了其亡命之徒的危险本性。面皮薄不禁逗是真的,一言不合就敢下杀手也不假。就像冻僵了的毒蛇,缓过一口气来立马反咬一口。宋晟素来被人称赞少年老成谨慎持重,没想到,阴沟里还能翻船。早知道,就不该瞎好心,给他用什么特效药。
他低头,舌尖舔了下唇角的血腥,压下眼底翻涌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