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肿着一双通红眼睛问:“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才会醒?”
洛珝收起泪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爹爹只是累着了,在睡觉呢,等他睡够了,就会醒了。”
瑶瑶抽抽噎噎控诉:“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爹爹放在玉棺里面?爹爹为什么不在床上睡觉?”
洛珝把她抱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柔声道:“床上太热啦,你爹爹是条水龙,喜欢凉凉的地方,所以才让他睡玉棺呢。”
瑶瑶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哦”了声。
洛珝把她抱来躺在自己身边,盖好被褥,轻声道:“睡觉吧。”
眼睛哭得疲惫不堪,尽管满腹心事,洛珝还是没多久便入了梦。
梦里仍是凤栖殿的小院,他坐在凤凰木下的秋千上,火红的凤凰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有一朵正巧落在他肩头。
他抬头,望着高高的红木秋千架出神。
这秋千还是青旸亲手为他打的。
那次他生辰,青旸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成日被关在天界,又不能下界去玩儿,无聊的很,便随口说想要一座秋千。
可洛珝没想到青旸会亲手给他做。
他记得那时候青旸正给秋千雕花,他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问:“你怎么什么都会?”
青旸笑了笑:“因为阿珝喜欢玩儿,为夫要多会些好玩儿的事物,才能拴住阿珝的心。”
那眼神温柔宠溺,仿佛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青旸也能给他摘下来。
往事如烟隔云端,如今再想起,心中只是酸涩。
洛珝回忆得入神,没注意到身侧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人,青衫玉冠,如圭如壁。
直到那人开口唤他:“阿珝。”
洛珝愕然抬头,怔怔地望着来人。
倏地,泪珠从那双漂亮眼眸里滚落,如星子似的亮晶晶碎了一地。
青旸为他擦去泪水,柔声道:“怎么哭了?阿珝不愿见我吗?”
洛珝把头一扭:“我才没有想你,你为什么要入我梦来?”
青旸道:“我来向你认错。”
洛珝道:“你有什么错?你独断专行,万事皆在你掌握之中,你永远都是对的。”
“你不在。”
洛珝一愣。
青旸叹了口气:“你不在我掌握之中。阿珝,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变数。从前我以为我能够像掌控其他事一样掌控你,可你总是一次次飞离我的掌心,我想要握住你,却只是把你推得更远。”
“我为我从前所为向你道歉,我不该欺你没了记忆,私自替你做决定,让你忘了旧仇,更不该不顾你意愿地关着你。”
洛珝红着眼睛看他:“你道了歉又怎样?我的亲族便能活过来吗?”
“若我说能呢?”
洛珝瞳孔猛然放大:“什么?”
青旸手掌一翻,掌中便凭空出现一晶莹剔透的珠子,细碎光影在其中流动,仿佛浩瀚无边的星河。
“这是什么?”
“凤族的神魂。”
洛珝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呆怔怔的,好半晌才回过神:“凤族神魂三千年前就已经被天道收归,不可能还存留于世,你...你怎么找到的?”
青旸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死后才得知,这三千年,凤族神魂一直在无间地狱中。”
大战之后,他元神消散之际,天上忽然落下漫天金光,将他的一缕残魂拢入其中。
青旸抬头一看,四周琼楼玉宇,屋宇之上,一张巨大的庄严宝相浮于空中。
原来此处,正是如来的掌中佛国。
如来声如洪钟:“青旸,你杀孽深重,今可知错?”
青旸神色平静,不卑不亢:“螣蛇灭我母族,我不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何错之有?”
如来摇摇头:“你并非不该向他们复仇,而是不该掩藏身份,暗地里以强凌弱,后来入魔,又将仇怨牵连旁人。那些幼蛇,并非当年杀害你母族之人,稚子何辜?天下被你株连的蛇族何辜?”
青旸默然不语。
“千般因,万般果。若你一开始复仇,便光明正大地挑明龙族身份,说明来由,便不会给人嫁祸凤族的可乘之机。若你后面不滥杀无辜,亦不会使那些蛇族亲朋尽数投靠予独,助他在凡界作恶,造就更多杀孽。”
青旸蓦然怔住。
他也曾想过,若自己从未去招惹过那只凤凰,是否就不会为凤族招致灭顶之灾?
却从未想过是因为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早忘了从小到大,师长所教的正道之则,才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一念之差,山崩海啸。
如来问他:“若凤族尚有一线生机,你可愿不计代价,为自身过错赎罪?”
原来上苍到底存有一丝悲悯,让凤族死后,碎掉的残魂化作三千片羽毛,落入了无间地狱的业火中。
业火本是地狱中焚烧罪人之火,可凤族非但无罪,反因大义殉身,故而业火烧得再猛烈,也无法伤到凤族分毫。
又因凤凰本就属火,于旁人炽烈难忍的熊熊业火,对凤族反倒成了重铸神魂的良药。
如来道:“你若愿去无间地狱,将那三千片羽毛找回来,便能让凤族重生。只是你本性属水,加之罪业深重,入无间后,那红莲业火于你,便是炙魂灼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