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做好了万全准备,那斩草便要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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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三,入夜时分,宫城三里外登天楼。
    大晋有例,每逢大节,由天地山河臣率人登楼,点天灯,言己过,祈恩泽,求上天赐下恩泽,保山河稳定,天下太平,闾阎安居,万物泽盛。
    往年时,成宣帝的万寿节点天灯,身边陪同的皇家血脉只荣亲王一个,而今年,却又多了个肃亲王。
    登天楼有高有九层,于其上可将整个京城景色尽揽。
    待成宣帝按照礼数将《祈天诏》读完时,张福全已经将火把递过,桐油燃烧溢出袅袅黑烟气,季钦站在一边,目光在对面高楼之上逡巡,坦然面色中又带着严肃。
    成宣帝双手扶在栏杆之上,看着下头熙熙攘攘的百姓,几息静默,余光瞥见身侧二位皇叔,荣亲王还是一副吊儿郎当,十分不耐的样子,大约是着急钻红帐了,而肃亲王,他则是看得见的焦躁。
    就这?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妄图篡位谋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成宣帝在心中暗嘲。
    紧接着,他附上栏杆,对着下面等待天灯的百姓扬声道:“朕方才接钦天监令,不过多时或有大雨,天色已晚,诸位可先行归家,一刻钟后天灯升空,全京城都瞧得见,无须遗憾。”
    他说话时用上了内力,隔了九层楼也足够下面听清了。
    众人闻言抬头,只见明月如弦,星子满天,哪儿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但圣人口谕已至,下头人很快便就散开了。
    此时,成宣帝才接过火把,又诵念一番,点亮了天灯。
    天灯亮起一瞬间,黑衣蒙面的杀手从各处如蚊蝇一般涌向登天楼,同时对面高楼屋脊之处火光突现——弓箭手出现,箭矢之上都带了火。
    这是两拨人马的角力,成宣帝方才命令百姓离席也是不忍伤及民众。
    登天楼九层人潮涌动,杀作一团,季钦与成宣帝靠背而战,数次想要杀至肃亲王面前而不得成。
    往下几层也都挤满了人,双方人马都杀红了眼,不断有人受伤掉下登天楼,而城下,京中十四营已与这些年里入城的肃亲王兵卫杀作一团,不用想,四方城门处,想必肃亲王的人马已然在全力攻城了。
    荣亲王在这一片混乱里惊恐异常,不断拉着新的兵卫来设包围圈保护自己,看着已吓破了胆。
    季钦与成宣帝全心迎战,心知外头已安排妥当,甚至杀出了一些快意,刀兵相击有金石之声,成宣帝在这声音里,与季钦越靠越近。
    “王爷!”
    忽听得一声呼喊,成宣帝转头,发现肃亲王胸腹齐齐中剑,已从登天楼塌了的西北角处坠楼。
    他眼睛一眯,暗道不对,再寻人群中另一个身影,发现荣亲王已被人护着往楼下逃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骤然顿悟,当即抽了季钦永远藏在靴子里的一把短刃,直直地朝荣亲王掷了过去。
    荣亲王一声惨叫,但却更快往下逃命。
    “追杀荣亲王!”
    成宣帝这句落地,无数人齐齐扑上去,可就这三两息之间杀机已至:羽箭打空中飞来,直冲成宣帝的要害,他盯着越来越醒目的箭尖,再拔剑却已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火速旋身而来,一面抬手挥刀格开了西北来的剑锋,一面以身为盾挡住了西南来的羽箭。
    “钧希!”
    “荣亲王已伏诛!”
    “发现肃亲王尸首!”
    此时,天灯已升到了高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纷纷放出“大败叛军”的信号。
    高楼无端起了风,如酥小雨随即而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熄灭了登天楼上来不及灭的火,冲净了石板路上来不及清的血。
    季钦浑身是血躺在成宣帝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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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伤重
    子时已过,是四月初四的凌晨了。
    这一夜,成宣帝没有时间合一合眼,他也实在是睡不着。
    金吾卫指挥使季钦在昨日的登天楼刺杀时重伤,荣,肃二王伏诛,成宣帝心若乱麻,匆促之间连十二琉的冠冕都撇下不要,只想要第一时间带季钦去寻楼下的太医。
    行至第三层,他的冕服已被季钦的血浸透。
    行至第二层,季钦在边疆带来的亲信齐刷刷跪了一地,双手奉上了写在羊皮上的手书一封:万寿之日,若我遭遇不测,送我回兰时别院。
    成宣帝低眸,认出来了季钦的字,这一手字,他看了近十年,比哪个都更识得。
    眼前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拦住成宣帝的退路,将手书举得越发得高。
    季钦自打入京,就一直奉皇命在彻查肃亲王,其间很多事情只能查到一半,留下疑云无数,本来,若再许上几个月,事态大约会更加清楚明了些,但肃亲王此次无诏入京事发突然,打乱了金吾卫的所有计划。
    所以,即使他们所有的埋伏与安排都已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极致,但季钦仍强烈地察觉到了可能会出现的要命变数。
    年少时一起习武,季钦晓得成宣帝的功夫如何,若单打独斗,许还不会落下风,但若碰到厮杀,他的经验不足,应对怕不能自如。
    而季钦在边疆五年,参战无数,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无论是独斗还是厮杀,他都能保自己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