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日太久,他经过家族巨变,心境全转,于书画的喜好也很大变化。
再者年少时,世间珍宝于他而言都是伸伸手就能获得的,便一时喜欢收集而来,也未上多少心,这么些年过去早已记不清名字,待展开,才寻得了尘封记忆。
静静午后,他坐在书房地毡之上,抱着几卷画轴,越发地想念季钦了。
“季钦,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啊。”
等待的日子虽漫长,但总是平静,直至四月初二日清晨,一队人马打破了别庄长久以来无人归家的安宁。
这些人个个身着便装,但从他们与缉风,追雾的交流中不难看出就是金吾卫的人,最不济,总是季钦自己的人,别庄被里三层外三层戍卫起来,大门连门闩都加了两道。
其时尚早,阮清攸慌忙披了件外衣出门,见这阵仗一个趔趄——
季钦要么是摊上事,要么是……
已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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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用卷睫来形容盼望,因为很努力,连睫毛都卷起来了。
第49章 宫变
事情确实如阮清攸所料,季钦摊上事儿。
但这次他摊上的并非小事,也不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而是冲着成宣帝,冲着整个大晋的春秋而来。
晋太祖早年打下江山,充分总结前朝覆灭之根源,反其道而行之,大肆分封国姓亲王,几乎是将本家子孙洒向了大晋整个版图。
其时各地亲王亲缘还近,又有太祖压着,一直安定了许多年。
但随着王朝发展,各地亲王异心频起,几代君王已经处理了好些去。成宣帝上位之后,也在不断打压各方,如今仍在京中未曾就藩的仅一个掌管皇家宗族事务的荣亲王而已。
在外藩王比起以往不叫多,但在成宣看来仍旧不少,期间最出头的一个该是分封于赣鄱之地的肃亲王,赣鄱之地鱼米之乡,富庶非常,他接岁贡,揽税收,又可于两广与赣南一带收绿林好汉为己用,且东接闵地,港口通达,勾连外夷如虎添翼。
是以,一直是成宣的心腹大患。
但越是这样,他便越发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年,成宣帝已经渐渐掌握朝野,一手成立的金吾卫正飞速壮大,但饶是这样飞速地集权,似乎仍是晚了一步——
肃亲王无诏入京。他来贺万寿的折子到御案之上时,大队人马都已过了秦淮河。
这般狂妄,这般嚣张。
成宣帝严阵以待,速速着季钦在入京各处口隘加紧安排,生怕“慢待”了这位最得皇祖父偏爱的小皇叔。
四月初一,肃亲王胤昀抵京。
四月初二进宫,满朝文武一同参与宫宴,列位大臣坐锦塌而似针毡,当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连举杯的时候都在瞄着左右同僚,生怕自己举得高了,低了再引得注目,招致灾祸。
季钦身为超一品大员,却没有入座,持长刀护卫成宣左右。
“皇帝啊,”肃亲王瞧着季钦眯了眯眼, “这小郎君带刀,是为何意?”
“自然是意味着朕的宠信,满朝文武,只有季钦一人如此,且时时日日如此,”成宣帝说着话,向台下扫了一眼,问:“众位爱卿告诉肃亲王,是也不是?”
下头明明争先恐后,开口却又齐齐整整, “回肃亲王,正是。”
见状,成宣帝开怀大笑,拿起酒爵痛饮,后看向肃亲王, “怎样?朕可不曾妄言。朕都不怕,皇叔又在担心甚么?”
此话一出,群臣震惊,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肃亲王倒是不觉什么,他自是敢来,那便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很快就要将这黄毛小子的皇位收入囊中了,陪他打上几场口水官司又如何,当即笑道:“本王能担心什么?本王此次来京,只担心陛下后日的万寿节过得好不好而已。”
今日四月初二,而世人皆知圣人万寿乃是晋历四月初三。
不是后日,而是明日。
二人这三言两语之间,晓事的大臣已经是汗流浃背——
成宣帝确实是出生在四月初四,四柱俱阴,陨星命格,当年出生便被钦天监监正断言不祥,送出宫去养了好久,待到开蒙才回宫,回宫不久又被安排到城外白鹿书院,远离皇族,同世家勋贵子弟一同读书。
说来说去,不过是怕这灾星方了皇城中人罢了。
只皇家到底是最最注重颜面的,上玉牒时便与他提前了一天,记为了四月初三。
是以肃亲王这般,简直是将成宣帝脸上的遮羞布都展开来,与台下众人看了。
“皇叔大约是上了年纪,连朕的万寿都记不清了么?”成宣帝懒懒笑着,向后微仰靠在椅背之上,看不出什么愠色,手却离季钦的刀只有一搾之距了, “若是皇考在世,怕高低要治你个罪了。”
成宣帝如何看不上这肃亲王,先帝只会加倍地看不上,早年肃亲王独得恩宠,先帝登基虽未同成宣帝夺嫡一般血流成河,却也是费了大劲。
若非是早年征战留了病根早早殡天,先帝定是要将肃亲王给整治了去。
而至于成宣帝,自不怕肃亲王这般挑衅,还怕他不挑衅,到时候发落于他反落了人口实。
赣鄱入京千里之遥,便是自得到了信儿的秦淮开始拦,且不说兵力损耗,将人拦住总不是问题,但成宣帝身边有季钦,这是用兵奇才,他们此番虽是被动应战,却也是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