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漫舟揉揉他脑袋,转身,“我去洗澡,乖乖的。”
    乖啥呀。洗个澡跟他报备啥呀,好像洗完要干啥事似的。
    游承静面红耳赤攥着被角,在床上仰躺,听着淋浴间的哗啦啦的水声,渐渐浮想联翩。
    他不禁回忆到几天前在食堂,叶漫舟捻去他唇边一粒米,又若无其事放入嘴中——铁一样的事实一,叶漫舟有洁癖。铁一样的事实二,叶漫舟对他一点不嫌弃。铁一样的事实三是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不,他敢!他都敢那么肆无忌惮地亲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敢想的?
    游承静腾一下坐起来,看向浴室,心跳加速,眼睛发直。
    他想,叶漫舟他......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啊?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半小时,停了。
    叶漫舟拧下开关,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浇不灭心里的一股要人命的燥热。
    花洒掬着一小捧水,差了半截,将掉不掉。他晃悠悠地一抬眼,红得几欲淌血的脸,去迎那一两滴水。
    冰冷的水滴,入了眼,渗进眸,从寸寸皮肤掉落。叵测的滋味,滴滴入了骨。隔门外持续细碎的人声,模糊不清地打进这片浴室。
    他闭眼,努力去听。
    滴答,滴答,滴答。
    这声不大,怎么听起来,那样刺耳?
    叶漫舟随手围了条浴巾,直奔门外。
    游承静正在一个畅想的小世界里,过了把天造地设的瘾——“哐当。”
    叶漫舟听清了。
    “——愿意处么?”
    叶漫舟看着今晚一切的源头,让他心烦,让他燥热,让他忍不住想干坏事的罪魁祸首——拿出那张小心到敬畏他,爱惨了他的脸色,愕然地说。
    看上去,好不堪一击。
    他给出那一击:“不。”
    游承静浑身僵硬。
    叶漫舟摇着醉步,慢吞吞地走,打湿披散的额发间,水滴轻轻掉落。
    一滴,两滴,被踩在脚下。
    他停在游承静面前,将视线细细描摹,瞄准一双略显心碎的眸中,那滚烫炽热的爱意。
    那一瞬间,他决定,做定那个坏人。
    叶漫舟朝他俯身,轻凑耳畔:“喜欢我?”
    一口气进了耳朵眼,游承静头晕目眩,嗫嚅:“喜欢......”
    叶漫舟低低地问:“有多喜欢?”
    游承静表情怔怔。
    问他,有多喜欢?
    是偷偷爱了五年的人,在袒露一切时,以一句玩味的质问,就要他将一颗真心剖出,待价而沽。
    是纵使这样难过,在迎上你这双佻薄一切的眼睛,仍不由自主,心跳如鼓。
    是如此不得要领,破绽百出,任人宰割......仍无可救药的,喜欢。
    游承静对上那混账明知故问的脸,明知故问的笑。
    他倏而鼓起这五年来所有的勇气,倾身抱住他,破釜沉舟地一吻。
    覆唇的一刹,心中那把害人的火,烧到顶峰。
    叶漫舟猛地推开他。
    游承静摔在床上,还没回神,对方已然欺身压上来,他慌乱挣扎,爬出几步,却被用力按回枕上。
    游承静意识过来,浑身发抖。
    “叶漫舟.....”
    哭着恳求他停手。
    对方无觉,只是一个劲耍横,逞凶,任他将痛触一一吞咽。
    沉重的四肢百骸,恍如水浸。
    扑朔。
    淹没。
    一缕心头血,化作一滴泪,蓦然定格在一双猩红难抑的眸间。
    少年的爱意,终于驶向终点。
    “——叶漫舟!”
    欠他的一滴眼泪,也穿越了五年,落回他眼睛里。
    叶漫舟失神看着他。那一双水雾朦胧的眸仁里,千番泪光汹涌,伤着心滚着烫,像极那晚的他。
    五年的心事与梦,混淆的爱恨,从疼痛中慢慢醒来,让一滴旧得流不动的眼泪,轻轻掉出眉眼。
    游承静回过神来,蓦地撒开手,只见叶漫舟重重地倒在床上,剧烈地咳嗽,满颈斑驳的掐痕,格外刺目。
    他愣了一会,倏而俯在他胸膛,失声痛哭。
    叶漫舟咳了半天,好不容易顺上来一口气,气息奄奄,吃力地拥住他:“没,没事,我没关系......”
    游承静痛哭流涕,压抑的唇齿,挤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喉音。
    叶漫舟忽而一僵。
    “......你说什么?”
    游承静伏在他身上,哽咽:“......喜欢你。”
    “......一直都。”
    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
    你是我少年时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暗恋,一喜一怒都牵动,一颦一笑都心动,我咬紧牙关地去爱,在心尖上捧了好多年的人。
    怎么能轻易放的下?
    这爱意,原本从未停止。
    “就算我当初......这么喜欢你。”
    “就算我事先......做好了一万种你拒绝我的心理准备。”
    “我怎么能想到,你可以这么混蛋?”
    “我明明努力了很久,才忘掉那些痛苦的记忆。”
    “可我好不容易放下你的时候,你又出现了。”
    “说什么喜欢我,要跟我未完待续......”
    “每一天每一天,反复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情,一点点强烈回来。”
    游承静微颤着指尖,攀援在他满颈的掐痕,泪流满面地哽咽:“每一次,每一次对你的心动,都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