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牧:“啊?”
太原牧表面上茫然不知,心里却慌了神,连忙去找底下的州刺史,问他们有没有注意到裴朔,州刺史又去问县令,谁也不知道裴朔和窦康两人正在大牢里蹲着。
等这群人暗地里急得团团乱时,裴朔才不紧不慢地表明身份,从牢里出来了。
县令毕兴文一见自己抓了京城派来的官儿,吓得直接腿软,恨不得直接在牢里跪了,“下官不知您就是裴大人,此番着实是有眼无珠!下官特来为您赔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裴朔一合折扇,以扇柄拦住他下拜的动作,微微一笑,“这是做什么?大人行事合规合理,是我乔装打扮,认不出也是寻常。”
“是、是吗……”毕兴文连忙陪笑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裴朔在对方殷勤的陪送下转身离去,只是离开刹那,眼里却一片生冷。
他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上下勾结、沆瀣一气,不过眼下陛下只给了他军事职权令他平叛,尚且还不能处置他们,也不能打草惊蛇。
裴朔暗中整理线索,这才上奏天子。
只是这一次,他写了一道明面上的奏折,一封密信,密信里才是他的具体推断。
当姜青姝看到密信时,大为吃惊。
如果说,当地刺史故意不作为,演了这一出戏,实则目的是铁矿,且有军营之人掺和其中,只怕事情就很严重了。
可能涉及到私屯兵器。
甚至是谋反。
太原府位置重要,也时常与河朔三镇共同抵御漠北,府兵也多囤于代州、岚州境内,单算太原府兵力不过万人左右,但如果算上河东节度使那边的兵力,只怕就超过五万兵马了。
她记得剿灭当初曹裕之后,河朔三镇军防事由左位大将军闻瑞暂领。
而闻瑞,并不算姜青姝的亲信。
当初他参与剿灭曹裕之战,是张瑾一力举荐的。
往浅了想,可能是当地武将想造反,但往深了想,此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裴朔在密信中反复叮嘱:“陛下切要留心此事,倘若此事还牵连到河朔三镇,当提前有所防范,臣宁可是自己多心。”
姜青姝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她每天都在监控张瑾的实时,并没有发现他想造反。
不过,便是张瑾不愿,这天下有野心之人那么多,任何一个手握兵权的人可能都会产生反心,何况是当下占据河朔的闻瑞?
河朔节度使。
这个位置,谁坐谁想反。
姜青姝沉吟片刻,才是让人写了一封密函,提前知会平北大将军段骁,令平北军随时待命,以防大乱。
随后,她又下了一道圣旨。
加裴朔为黜置使。
使其有权罢免处置任何官员,亦可直接审理案件。
做完这一切,姜青姝才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
——
这世上之事,总是喜忧参半。
一面是太原那边隐隐有大阴谋发生,一面是霍凌这边,捷报不断。
霍凌当真是一员猛将。
他带着几千骑兵,越打越远,一路直捣西武国腹地,打得对方节节溃败,根本不是对手。
要知道再优秀的主帅,只要不亲自上战场,也不可能完全主宰战局,再高深的谋略亦需要足够的兵力和士气。
西武国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
西武国君王应戈再厉害又如何?一旦做了君王,便不可能时刻御驾亲征,
很快,西武国再度提出谈判,要求休战。
他们愿意献上八座城池,数车黄金绢帛,作为条件。
但被拒绝。
随后西武国发起第三次和谈,这一次他们愿意再加两座城池,以及献上质子,从此以后永不进犯大昭。
很明显他们慌了。
朝会之上,姜青姝看着群臣,笑道:“诸位爱卿怎么想呢?”
兵部尚书李俨笑道:“当初西武国夺下庭州,几乎屠戮满城百姓,而霍将军此番虽攻下那些城池,一不曾屠杀俘虏,二不曾苛待百姓。臣以为,便是将西武国彻底纳入我朝版图,宣传教化,养民生息,于如今在暴君统治下的西武国百姓而言,又怎么算是坏事呢?”
此话一出,朝堂里的几位大臣们都同时笑了。
郑宽笑过之后才拱手道:“臣也附议,此蛮夷之地,何足手软。”
姜青姝也是这么觉得。
身为事业流玩家,姜青姝以前也玩过一些攻城略地类型的游戏,大概没有哪个皇帝不想开疆拓土,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当即驳回议和申请,并下达诏书,令西武国尽快投降,大昭将对两国百姓一视同仁,绝不苛待。
这一次。
西武国国内一片哗然,彻底慌了。
西武国主应戈也算得上一代霸主,自少年起便南征北战,从无败绩,连皇位都是他弑父杀兄所得,如今几番拉下面子求和未果,更咽不下这口气。
他终于再次御驾亲征。
第241章 拂剑朝天去4
瑞安三年四月二十六,西武国与大昭再次开战。
此前,国主应戈数次遣使,原奉上城池以求和,却被昭天子所拒,直言若想休战,除主动投降甘愿为俘以外别无他选,应戈怎么受过这样的屈辱?愤怒无奈之下,宁可御驾亲征鱼死网破,也绝不投降分毫。
然西武国内,无论大臣还是百姓,皆人人惶然,甚至有一部分人认为昭军主将霍凌用兵入神、兵法诡谲多变,麾下诸将亦越战越勇,长期打下来,更是利用一些战术将西武国内可调动的粮草辎重等资源消耗殆尽,还没等他们缓过来重新补充后备军资,就再次发起进攻。
根本不给他们丝毫喘气的余地。
如今这霍凌更是早已生擒数个西武国守将,不知是否将他们的兵力部署图也审了出来。
胜算渺茫。
既然自己这方败局已定,那西武国内有人觉得,束手就擒也并非坏事。
至少能保命。
听说凡昭军所过之处,不杀任何百姓,令其生活如常,凡主动开城门投降者,武将官员亦可不杀。
而抵死反抗者,都被割下首级祭旗示众。
昭天子也并非什么心狠手辣之人,也下达了招降书,若他们投降尚有转机,倘若任由昭军攻至都城,或许他们连性命都难保。
但国内但凡有人发出此种声音的,皆被应戈直接下令处死,悬尸城头,据闻当日朝堂之上,应戈对群臣道:“凡有投降潜逃之心者,不等昭军攻入,必诛杀全族。”自此,所有人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而大昭国境内,此番两国战局备受关注,如若这一次霍凌能率军踏平西武国,必是功垂千古。
但对方赌上举国之力破釜沉舟的抵抗,又岂是那么好赢的?
昭军营帐之中,少年将军负手而立,目视着前方展开的舆图,他双瞳漆黑,浓眉入鬓,两侧火把照亮这张历经风沙磋磨的容颜,竟一丝当初的青涩稚气也无了。
于旁人而言,这不过短短数月,一晃眼便过去了。
但于霍凌而言,他在此征战分秒必争,好似已熬过了无数个年头。
只是不同的是,当初他在军中心境不定,一心渴望回到京城的避风港中,如今却是说什么都不肯主动回去。
若要回,也只能带着功绩回。
“霍将军。”
有副将身着铠甲大步入内,朝少年背影一拱手,沉声道:“辎重营撞车已备好,诸位将军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就绪。”
“好。”
霍凌转身,冷声道:“传令下去,明日寅时三刻,即刻出兵攻城。”
“是!”
……
天色未亮时,霍凌再调三军,正式开始攻城。
城外帅旗如云,乌泱泱犹如迫近的浪潮,西武国境内早已人心涣散,士气也不足,在此攻城之战前,早已接连三城溃败投降。
而拒降者主将首级,直接被霍凌扔于三军阵前,他高踞马上,一字一顿道:“拒降者首级在此!再不主动受降者,下场等同!若开主动城门休战者,我朝天子仁德,特赐留命不杀,百姓亦不会因此受难。”
西武国众将士站在城门上,皆面露犹豫惶恐之色。
其实他们知道,再犹豫分毫,必被昭军荡平此地。其实,虽然主将霍凌不欲杀主动投降的敌军将士,但去年死伤的大昭将士太多,且被俘虏者几乎无人生还,就连庭州收复之后,原本生活在此地的百姓也几乎被屠戮殆尽。
此不共戴天之仇,始终令众将难以忘记。
余恨未消。
霍凌平静地握着缰绳,闭目倾听风声,安静等待,直到时辰到了对方仍无动静,他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冷声对身侧副将道:“攻城!”
就这样,又是一城拿下。
大军已迫近敌国都城,唐季同也率军自安西出发,在后方接应,而霍凌终于在一日叫阵之时,看到一支从城头射落、擦着他脖颈而过的箭羽。
少年侧身躲开,抬眼时乌眸锐利,直直朝上方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材挺拔,肩宽腰窄、雄壮有力,五官带着西武国人特有的深邃,一双深碧色眸子湛然明亮,又冷厉阴沉如鹰隼。
霍凌一扯薄唇,看他衣着气势,知道这是谁了。
他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个野心勃勃的敌国君主应戈。
此人也不过二十八岁。
二十出头便政变登基,文韬武略,样样皆通,作为国君,自然绰绰有余,可惜此人残忍狠辣,残暴不仁,连父母兄长都能杀,身边能用之人又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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