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昏昏欲睡的诸位寄宿者顷刻就清醒了,“眼”的视野骤然一片清晰,“耳”发达的听觉被拘束于室内,就连死气沉沉的“舌”也强行让自己柔软起来,变得灵活适中。
它们竭尽全力地发挥着自己的功用,让我在一瞬间就拥有了正常人类的感知。
就连“情绪”都一并递上,成为了我随手可使的工具。
用恐惧中和掉我心中的愤怒,用害怕来淹没我的嫉妒,强行把我心中的情感和理智隔绝。
于是,我就只有羡慕了。
如果将我做的一切粉饰为满足愿望,那可就太恶心了。
“我”吃掉了他。
以作为“人类”的姿态,脸挂着“怜悯”,心怀着“羡慕”,用着“怪物”的身份。目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为了嫉妒,为了愤怒,可能还为了别的什么东西。总之,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我”的肮脏的私欲。
周合说的没错,我确实已经了解到了这一层。即“虫”进食的方式、寄生的方式,我操纵着这具身体,也能像“虫”一样进行生命活动。
除了灵魂——“我”以外,存在于这个世界里名为“原声”的个体,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种生命。
成了一个拥有着卓越的人类皮囊的“怪物”,理所应当被恶心唾弃的存在。
先前在窗外偷听的人是否也看到了我这副丑陋的姿态?
还是在察觉到我知晓她存在的时刻,就已经偷偷逃离?
我怀着某种被揭穿的渴望,掰断了半截小指,放进了同桌的口中。代表着“手”的“虫”抽搐了两下,那截断指便如同爬行动物一样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已经死去的同桌就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对我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一个生疏且僵硬的笑容。
这么瞧着就成了仿制的劣等品了啊。
没到达及格线上的模仿可是连“中规中矩”这样的评价都无法达到的。前者只要随口敷衍地冠上“努力”的前缀就能称之为“踏实”,后者便是认真刻苦的“尽心”也都不过是“虚伪”。
那只刚刚完成寄生的家伙在我的目光下后退了几步,不小心绊倒了身后的椅子,在一惊一乍的慌乱里,又被椅子绊倒在地。
“同桌”的脑袋歪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身体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弯曲成了奇怪的模样。便是在一旁看着,就能够想象出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都在维持着脸上那劣拙不堪的假笑,就像那些在大人的训责下做着自己不明白/不喜欢的事情的孩子。
“这样可不行。”
我走过去蹲在了那件劣拙的仿制品面前,在他充满了惊恐与愧疚的眼神下,伸出手压住了他提起的嘴角。
“模仿是不够的。”
“你要完全取代他,那模仿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
“人类是极具自我的生物,他们的关注点永远在‘现在’和‘未来’。即便存在对于过去的怀念,也是为了‘当下’的享乐而产生的行为。”
“你必须要表现得和他完全不同才行。”
“要用现在的形象代替过去的,要打破他的‘规矩’,要粉碎他的‘原则’,将所谓的‘个性’完全表现出来。”
“笑容要温暖,愤怒要热烈,就连仇恨与怨怼都要如同烟火那样。”
有一句话同桌说的是没错的。
只要靠着足够真实的稀奇古怪,就能够博得他人的关注和容忍。
因此我又说道:“就从不笑开始吧。”
我起身拾起了同桌的手机,它和我发完消息后就被主人冷落到了一旁,期间屏幕呼吸灯闪烁过好几次。现在一拿起它,屏幕就收到感应亮了起来。
现在是晚上9:28,离周合追的电视剧片尾曲放完还有32分钟。
电子时钟下面跟着一长串的未接来电,有标注来自父母长辈的,也有来自兄弟姐妹的。它们挤挤攘攘地占满了大半屏幕,后面缀着十几二十几的数字标识。只要看见,就能感受到号码另一头的焦急和担心。
“你应该知道后面要怎么做吧。”
过去“舌”同我的家人打招呼时,可不需要什么介绍。它们自然地接受了我的人际关系网,好像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
介于我是第一次尝试“虫”分裂与寄生的能力,寄宿在同桌身体里的“虫”由“手”分裂而来,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我管教的孩子之一。
于是我好心的为他做了一番解释:“我的同桌两天前因为流行感冒请了假,是不用参加马上开始的期末考试的,他寒假回家的火车定在明天早上六点半,如果运气好今天不碰到a小姐的话,那就刚好能错过母虫的成熟期。”
“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开学的时候了。”
我托起“同桌”的手,将正显示着通话请求的手机放到了他的手心。
“既然知道的话,就先来安抚一下担心孩子的父母吧。”
浅橘色的灯光依然明亮,触手的肌肤却一片冰凉,现在正值深冬,学校的教室里没有暖气,光靠墙壁阻挡寒冷在我家乡这种湿冷的环境下,是说不通的。
那我进来时为何会感到温暖呢?
一定是那面具太过优秀了吧!
第31章 高兴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