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将那些犯罪证据直接呈现给她,是因为摸不准他们现在是否还有联系,也不知道这位养父在她心里的地位。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温良明埋在国内的暗桩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他不敢轻易去赌。
然而他想错了。
温禧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去回忆起这个人了。
“当初家里企业破产,他就出国了,”答案在心头盘桓许久,温禧想好后就说:”我是养女,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承蒙他的照顾,所以对他心存感激。“
温禧小心翼翼,在避免称呼他为父亲。
“他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我也很为他高兴,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她不会撒谎,说违心的话其实很明显,都被岑池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岑池松了口气,道:“你不知道今天你的父亲已经打算回国了吗?”
他的国籍修改,远渡重洋,现在却又突然秘密回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俗称灯下黑。
第85章 断弦
离开警局时, 已是月朗星稀之时。
他们耗费的时间太长,从白天到黑夜,才将所有的事项都梳理完毕。走之前温禧与岑池承诺, 说倘若有养父的任何动向, 她都会第一时间跟他汇报。
岑池建议她近期不要离开南江,过后又与时祺耳语几句, 像是在交代什么任务。
温良明回国这个消息像是绕着枯树空转的昏鸦,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桓不去,温良明要回国这件事她确实不知道, 何况现在, 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去过问这件事。
温禧看着自己的手机, 盯着屏幕发愣,好似在捧一个烫手山芋。
温良明有可能会联系她吗?她不得而知。
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与他相处。虽然岑池的话没有挑破, 但他明里暗里传递出的信息,都告诉她, 温良明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
记忆里的肥皂泡在多年后被尽数戳破, 这就像在告诉她, 她前十八年与狼共舞,却恰好得到头狼最仁慈的那一面。
然而与之相比, 十八岁后的生活就像在攀山越岭,亲情对她而言像逐渐稀薄的空气。
可她有幸重逢了曾经的旅伴,与他殊途同归,山水又一程。
想到这, 她偏头看了她的旅伴, 时祺。
他恰好回过头来与她视线交汇,语气温和:“去吃点饭吧。”
虽然在警局给他们提供了简餐, 但他担心温禧吃得不好,于是提议要不要再去熟悉的餐厅填填肚子。
“可我今天没有什么胃口,明天还约好了要去调律。”温禧实话实说:“我们就早点回家吧。”
“小满,今天这么辛苦,明天要不要休息一下?”
时祺提议。
“我可以的。”
人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那我们一会在家附近走走,跟我聊聊天吧?”
“可是.....”
温禧拒绝的话音未落,立刻听见时祺轻轻叹息的声音。他的声音发自肺腑,夹杂着不具名的懊丧情绪:“我发现我真笨。”
“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如何讨你开心。”
他心疼她,连续的提议都被她毫不留情地否决,却不知该从何处努力。
“我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身无长物,现在我在检讨自己了。”
他这么说,长眉蹙起,反而让温禧笑了出来。
“你看,你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她指着自己弯起弧度的杏眼与上翘的唇角,告诉他。
时祺漆黑的眼有了涟漪,温柔地,缓缓地拍打着海岸。
“谢谢你。”
温禧同意了时祺散步的提议,但散步的范围就局限在家里的小花园,他们吃饭、散步,初春了,花园里姹紫嫣红,有些花瓣从树枝上掉落,落在他的掌心。
“但不要问今天岑警官跟我说了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温禧义正言辞,拒绝透露任何一丝相关的信息。
“我答应了他要保密,这是我作为一个居民配合警方调查应尽的义务。”她偶尔狡黠,灵动的神色像是只小狐狸。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最在乎的不是信息,而是她的心情。
“说实话,今天听了这么多的事,确实觉得有点难以消化。”温禧这么说,让时祺的心又在瞬间往上悬起来。
温禧笑着,又继续说:“但这种感觉很好,至少我不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有时候,相比于虚幻的谎言,她会更愿意接受残忍的真相。
她好像突然成了飘散在田野里的一缕孤烟,现在被告知自己的其实是一缕炊烟,是从一户温馨的家庭中飘出来的。
她不是无牵无挂,是有枝可依的。
“我还挺幸运的,不用费尽心思去寻亲,警方直接将情况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了。”
她好像最擅长苦中作乐。
“只是很遗憾没有亲自见到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她收到的爱只增不减。
“不用担心我的状态,我很好的。“温禧扬起头,对他承诺,试图打消时祺眼里担忧的神色。
他们像是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在睡前道别。
“晚安,要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