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研哥!恭喜。”
    “诶?樱花树快开了吗……药研哥要带着我的份,好好地欣赏噢!不要浪费这种景色啊。”
    “药研哥,再见!”
    ……
    耳畔响起了兄弟们的声音。是幻觉——不止是他,活下来的刀剑付丧神们,时不时会听到来自过去的痛呼,产生仍处于血泊中的错觉。
    每一次,都跟噩梦一样。
    但此刻的他,明明坐在浓稠的黑暗内、被曾经最讨厌的色彩包围,却一点血都摸不到。
    列车越过奔涌的海浪,乘客们大多因这天气而愁眉苦脸。上车的人忙着擦湿润的毛发、衣服,下车的则是默默撑开了伞。
    药研盯着车门,想到本丸的窗。
    五虎退一直是比较令人担心的弟弟。他记得,五虎退怯怯地呢喃过,如果化作鸟就好了。
    为了帮弟弟撑下去,他们忽略了伤势,悄悄地去抓了一只鸟,捧到五虎退的前方。鸟的羽毛不小心沾上了他们的血。
    他们正懊恼,五虎退就笑了。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兄弟的笑容,他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鸟嫌弃地挥了挥红通通的翅膀,从窗口逃走了。
    “……”
    小鸟——
    一期一振没拦住,只好改口道。
    “总有一天。”
    “五虎退也能这样飞走的。”
    有了一期一振带头,他们掩饰着虚弱,七嘴八舌地补充:“对啊对啊”“至于飞去哪里?唔,一定会飞到一个安全快乐的世界”……
    药研的视线移到了花子身上。
    他的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纸条,上面是千寻写给他的一句话。
    药研捏紧纸条。
    现世的时候,花子寄出的千纸鹤,才是他和厚藤四郎接纳她的开始。那只飞走的、翅膀被染红的鸟,以另一种姿态,重新降临在弟弟的附近,引领着弟弟回到他们身旁。
    他垂下睫毛,轻声说。
    “谢谢你……让我记起了兄弟们除去鲜血之外的模样。他们的话,就算在风暴里、就算遭到了残酷的对待,原来也是闪闪发光的。”
    他弯了弯眼睛。
    这场雨,在他的感知中,已经不再凶狠。而是镇魂歌般的沉郁。药研理解了花子的心情,难过却并不疼痛:他的远去、他的前行,才是终点。
    令兄弟们安息的终点。
    ……
    “到站了。”
    他牵着花子下车。
    花子因他的态度转变而开心了不少,不再如履薄冰、跟缩在床底的猫仔似的了。
    女孩好奇地望向油屋。
    临近夜晚。
    根据棘的情报,夜晚才是属于油屋的工作时间,会有很多神明、妖怪抵达,对身为人类的花子非常不利,她会成为焦点的。
    药研藤四郎沉吟半晌。
    有桔梗印在,八百万神明都会放行。谁都不想招惹契约了无数大妖、拯救了无数次人间,自身实力深不可测的大阴阳师。
    可他怕花子被骂。
    而且。
    他一踏进结界,桔梗印就亮了。粟田口一派的短刀们,几乎都不熟悉战场。但他不同,他历经了众多战争,培养出的“嗅觉”,提醒着他:结界之中,汤婆婆的魔法会极其厉害。
    他半蹲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蹲着,平视花子,温和地嘱咐:“你躲在花丛内,等我出来。”
    花子扣住了他的指节。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关切。女孩闷闷地说:“不可以带着我吗?我很听话,不会添乱的。”
    药研藤四郎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拉钩。”
    “……”
    花子察觉到他的坚定,沮丧地抿起唇。由于勇敢地闹了脾气,花子呆了几秒,才怀着“不要让药研分心”的想法,乖乖勾住他的小拇指。
    “约定好了。”
    女孩独自撑着伞,看着他的背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星月悬上了天空。
    载着神明的交通工具靠岸,一个个戴着纸片面具的非人类涌出,踏上去油屋的路。
    花子谨慎地藏着,心如擂鼓。
    忽然,她瞥到一个淋着大雨、忘记带伞的妖怪:白色面具之下的身体,宛若黑纱。越往尾部,就越透明。它站在桥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躲雨呢……?
    花子纠结了一会儿。
    神隐之都的居民们,辨别人类,主要是凭借着她呼出的气息。只要屏住呼吸,应该能骗过去——她猛吸了口气,便冲出了花丛。
    她穿过神明组成的“河流”。
    “喂!”
    她递出备用的伞:“不要淋雨了。”
    妖怪接过伞,懵懂地盯着她。她无奈地替它打开伞,趁着还憋得住,迅速地退回花丛。
    花子长长地呼了口气。
    她一抬头,就撞见了白面具的妖怪。
    妖怪的小黑手举着她赠送的伞,在她毫无知觉地情况下追到了花丛中。她吓了一跳,捂住口鼻,又反应过来自己彻底暴露了。
    花子展示了桔梗印。
    “我只是在等人。”
    花子说:“你不要喊别的妖怪噢。”
    戴着白面具的妖怪意外的温顺,安安静静地陪她躲在花丛里。她发现它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花子的戒备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