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达尔已经尽可能的将姿态放低,拿出了全部的诚意。他想要通商互市,向大启交换他们所需要的物资,想要跃下马背,学习种植作物粮食……他想改变漠北的窘迫现状,想要的不仅仅是休战那么简单。
故岑也端起酒杯,其实他一个人没有权利代表整个大启作出决定,但晏谙给予了他“传君意”的特权。
“大启素来爱好和平,开战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吾皇愿意接纳漠北的子民,一视同仁、倾囊相助,大启与漠北从此再不起兵戎。你们可以拿牛羊马匹换取粮食、茶叶,漠北的商人也会被允许进入大启。”
两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愉快地将酒一饮而尽。至于更详细的后续,自会有使臣拿着晏谙的旨意来详谈。
一顿饭吃过,天已经黑了,帐外点起了篝火,大家都围坐在一起烤火取暖,地面上暖洋洋热烘烘的,相较下,只挂着一弯冷月和几颗星子的夜空就显得清冷许多。
故岑拉着娜雅,问她有没有放过烟花爆竹,料想小姑娘应该没听过这些,故岑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些来,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他举着火把从篝火里借了个火,之后提醒娜雅捂好耳朵。
“轰”的一声炸响,燃烧的火焰都被吓得跳了跳,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坏了,纷纷跳起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不过人群仅仅慌乱了一瞬,紧接着便情不自禁发出惊叹,因为预想中的火焰和冲击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夜空中绽开了一朵朵色彩斑斓的花,绚烂夺目。
故岑在烟花的爆炸声中扯着嗓子朗声喊大家不要怕:“这个不是火铳!这叫——烟花!”
“太神奇了,”乌达尔由衷感叹,“比草原上的流星还要美。”
“流星划过时可以许愿,我们也常常置身烟花下许对来年的期盼和愿景。”细碎的光芒在故岑眼底闪耀,他无意道:“这个时辰,京城皇宫应该也在点烟花。这些烟花那么高,那么耀眼,应该是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也能看到吧……”
乌达尔一愣:“她会看到吗?”
故岑没顾得上想他话里问的是谁,抬头望着烟花,脱口而出:“会看到吧。”
乌达尔便沉默了。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在夜幕中绽开,最后点点火光逐渐趋于黯淡,营地内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硝烟,但已经不会有人再为了这个而惶恐不安了。
硝烟终会散去,往后,人们也不需要再畏惧于爆炸的震响,那将会成为一种独特的庆贺。
已经很晚了,乌达尔哄娜雅回帐子睡觉,小姑娘今晚虽然格外兴奋,显然还没玩够,却也有一点不情愿地点了头。故岑见状翻出几个小金稞子塞到娜雅手里,叮嘱她压在枕头底下睡觉,这样就能获得好福气,小姑娘一听果然高兴。
时候不早了,故岑本想着该告辞了,却忽然被乌达尔叫住。
“原本,应该等天亮了再去的,但我现在实在想见她,不知故将军肯不肯随我同行?”
故岑笑了笑,“想见一个人时心情最为迫切,拖一刻都是煎熬,既然眼下便能见,为何还要等到明日?你若不嫌我打搅,我自然乐意同行。”
故岑原以为他要带自己去见谁,谁知走着走着,篝火远了,最后一顶帐子也过去了,乌达尔引着他朝偏僻荒凉的地方走,故岑心下疑惑,但乌达尔一路沉默寡言,他没有多作解释,故岑也就没多过问。
直到乌达尔将他带到一座坟茔前,石碑上刻着,宣诚公主晏棠墓。
“我从前一直想,大启皇宫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她如此留恋,我没有见过那里的富丽堂皇,不过,方才听你描述,或许的确比草原美,也难怪棠儿总是想回家。”
迎上故岑略带探究的疑惑眼神,乌达尔扯过一抹苦笑,“‘换一种方式,或许大启会愿意伸出援手’。这是棠儿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一直都记得。那时候,我不知道怎样阻止阿布尔斯,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漠北的状况,是棠儿提点了我。”
故岑恍然大悟,是公主的这句话,让乌达尔动了和大启联手的心思。于是故岑收到了他的密信,并且万幸选择相信他。
故岑带领守备军在雪地里伏击,阿布尔斯重伤退败,躲进山洞,但乌达尔早就带着故岑给他的敕令军准备好了更大的埋伏。
“从前我没能力抗衡,如今我终于有机会保护她了,她却不在了。”
故岑不知道怎么劝慰,只好道:“公主是为大义和亲,未来大启与漠北会长久地和平下去,公主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乌达尔默然点头,蹲下来,掌心落在坟茔的沙土上。
“我知道她不喜欢这里,草原上的风沙这样大,冬日又这样冷,她那样娇弱,受不住的。我不强留,这是我陪她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乌达尔抬头看向故岑,“劳烦故将军取一匣土带回大启京都,让她可以在一个舒心的地方安眠。”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差点困睡着=_=
下一章小夫妻就该小别重逢了!
第95章 梦前尘
明宣元年十二月,丞相逼宫谋反,相府满门抄斩,孔氏旁系流放,孔令行于狱中畏罪自尽。
同月,边关捷报传回京,帝大喜,赏赐无数。
明宣二年元月,帝下旨,革除丞相,废御史台,都察院与刑部及大理寺合称三司,改都察院都长为正二品,与六部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