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动静,吴锦云立马转身回应:“你好,我是来取上星期照片的,东鹿角照片。”
阿熙认真打量面前穿着朴素,年纪看上去也不是太年轻的女人,眉头微微皱起:“你确定是来拿东鹿角照片?”
“是啊,有人委托我过来拿的,她说会有人告诉我后面的事。”
阿熙沉默几秒:“你跟我进来。”
除去前面摆放照片的拥挤区域,往后走是一个小院子,途经一座木拱桥,来到了一座凉亭。
“你先坐。”阿熙转道去了一间屋子。
吴锦云受周围环境影响,总觉得眼前所见透着些许不真实。自问在豊市待了几年,竟从未发现这儿有一家摄影店,里头大有玄机。
“这是你要的。”阿熙将东西放在石砌圆桌上,“你有电脑吗?”
吴锦云点点头:“有一个笔记本。”
“这是u盘里面有关于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详尽到每一步,说明书都没这么清楚。”阿熙将u盘放在包装盒上,“盒子里面的相机价格不菲,视频看完你要有不懂的过来问我。”
吴锦云打开盒子看里面是一个还未拆封的相机,明白了南佳用意,她将盖子重新合上,“我知道了,明天把视频看了。”
她端起包装盒准备离开,阿熙伸手扣住,“不是明天是今天。”
“今天?”吴锦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时间上……”
阿熙轻轻摇头:“她让我转达一句话,有多少十年可以等。”
作者有话说:
北野明天出现哈,可以猜猜南佳要吴锦云跟踪的人是谁。
宝子们有没有被姜家姐弟俩这条线吓到?哈哈,其实我从校园篇有暗暗描写过两人不正常的氛围。
第52章 刻意远离
豊市新城区近几年发展不错, 以前住的平房或自建的小楼房在政府征收下,基本上都拆了。不过发展除了讲究地理位置,还要有经济支持。一茬接着一茬地拆迁房, 拆迁款, 以及住房赔偿,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林思琼留下的房子位置倒是好, 可惜错综复杂的巷子几乎每条路都挤满了住户,加之靠近一中附近,这十年来房价早已飞升, 这样的房子若是拆了, 投入金额不在少数,慢慢地周围高楼渐起,这里似乎被人遗忘了。
巷子路走过无数次, 南佳似乎在这里总能见到林思琼的身影, 听到她叫自己名字。
“佳佳, 你怎么又去买饼了?”
她闻声回头, 一位中年女人正无可奈何瞪着女儿, 孩子或许在长身体多吃了些, 身材看上去比同龄女生要壮实,难怪会招来碎嘴。她静静站在原地,等女人拉着女儿从身旁经过,絮叨的话传入耳里,熟悉却又陌生。
初中的时候她爱买土豆饼吃,林思琼说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多吃很正常但不能吃撑了, 回头长胖了对身体也不好。那些从前觉得唠叨的话都成了回忆, 想听却听不到了。
继续往前走, 崔阿姨家小院里的盆栽光秃秃摆在台阶上。姚斯屿中考成绩没达到一中分数线,恰逢姚叔工作调动,举家搬离了这里。南佳还记得当时走得匆忙,崔阿姨担心她一个人无法面对林思琼骤然离世,为此和当时着急离开的姚叔大吵一架。
那时候南佳根本无法回到一中,学校流言蜚语似在一夜间全数涌出,各种难听的话,奇葩的事,毫无证据的帽子,一件件扑向她,恨不得将她吞噬。更甚至北野也因她受了影响,多少人在背后猜测她能相安无事是路家在撑腰,吴愿的死这辈子都别指望能翻案了。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顾严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最后以校方领导要求,劝她休学一段时间,名为休学实则是逼她退学。人啊,总喜欢把私心包装成为你好的样子,你若当面拒绝就是你不懂事了。把人逼向悬崖,明明他们是推手,最后反怪你承受能力弱,若真没做何惧流言。总要为自己的错误找花样百出的借口,搏一个高风亮节的名声。
身与心双重打击,南佳心力交瘁,跪在林思琼照片前眼神呆滞,那段时间周围纷扰被她摒弃了,身边所有人都不在了,世界仿若只剩她。
后来呢,在她前途渺茫,人生绝望时,徐与突然出现,要求她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他身为法律上承认的监护人,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她。他们离开豊市去往了临祁,看似远离了一切纷争,但南佳清楚,她没有一日离开豊市。
院子的铁质栅栏门前段时间南佳重新上了颜色,从前的挂锁已经停产,换了一个新锁。她给徐与留了一把钥匙,放在门内花盆底下,伸手能找到。
比起崔慧丽家一看就知长年无人居住的状态,南佳将院子打扫的很干净,窗口放着一盆绿梅,不知道是不是她种植方式不对,都这么久了未见它有“露脸”的意思。
她一晚上没睡,铁打的身子支撑到现在也熬不住了。回了房间,摆设依旧,被子上有淡淡的太阳晒过的味道。她脱了外衣躺在床上,卸下一切的防备和伪装,慢慢阖上眼。
唯有在这里才能感觉到片刻宁静。不用戴着面具,不用步步算计,更不用看姜羡耀眼的生活。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沉,常年积攒下来的习惯,导致生物钟早已紊乱。她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了小毛病,譬如寒冷天走在街道上,风雪吹过头顶,一到极寒天气时膝盖会出现微痛,痛经是每月必备事件,汗水溢满额头,握紧公交车扶手杆的场景历历在目。
后来陈莉说想要报仇身体是第一步。她去找专业人士调理,但中医说她常年积郁,调理时间要比寻常人更久些,就好像在说你时日无多需保重自身。南佳不爱听,渐渐地也不爱去了。
客厅传来一阵响动,听动静应该是徐与喝得烂醉如泥回来,撞倒了家里摆件。南佳深呼一口气,起床穿上衣服,打开房间门看客厅外丑态尽露的徐与。
他虽喝了酒但不至于醉得看不清路,分不清人,听到动静酒态消失,眼目清明打量过来。这是早年间欠下赌债,东躲西藏练就的本事。
“你怎么在这儿?”徐与脱下碍事的袜子,光着脚行走在冰凉的地砖上,仿若感觉不到冷意,坐在沙发上双臂展开大剌剌躺着,“给我倒杯热水。”
南佳凝视他片刻,顺手关上卧室房门,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茶几上。
徐与伸在半空的手略显多余,他有点不痛快拧眉教训:“你读点书都读狗肚子去了?没看见我手伸过来还放在茶几上?”
南佳不与他争辩,重新端起水杯递给他,生硬地说句抱歉。
徐与脸色稍缓,一杯水下肚,喉咙舒服了不少,打了个酒嗝,“那什么你给我点钱。”
“你不是不赌了?”南佳接过他递来的杯子,“何况我是给老板打工,每个月固定工资就那么点。”
“小赌怡情没听过?”徐与瞪她一眼,“给我两千,快点的!”
南佳沉默许久,从钱包取出一张卡交与他:“既然你说小赌怡情我且信你吧,这张卡每个月都会有两千算我给你的零用钱。”
徐与喜滋滋接过银行卡,看南佳顺眼多了,“这才是爸的好孩子,你想吃什么,爸给你露一手。”
“不必了。”南佳想起来时碰上一群坐在一起聊天的中年妇女们,“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徐与意外眼前的女儿今日像变了个人,不过他奸懒馋滑惯了,有人乐意买他不会拒绝,报了一堆菜名。
南佳记下他要的,转道走出了院子。
那群人还在热聊,路过的行人几乎都在她们审视的目光中艰难走过。对其他人来说这群人是让人烦躁的群体,对南佳而言是最好的证明人。
“呦!佳佳今天回来啦?!”
“又回来给你爸送东西啊?”
“现在像你这样贴心孝顺的孩子不多了,我那女儿整日里都说工作忙也没瞧见挣大钱啊!”
“可不是,徐与这辈子老婆能干,女儿孝顺,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
南佳微微笑,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阿姨你们一会儿别走,我去前面超市买点吃的,你们正好边吃边聊。”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是嘞,显得咱们好像是故意找你要东西吃。”
“人家佳佳客气懂礼貌,你们可别想太多。”
南佳和她们随便聊了几句家长里短作别。转身离开,脸上笑容减淡。
这几年周边最明显变化就是多了一条商业街,店铺激增,靠近学校生意自然是不差的。当年仅有一间门面房的小卖部摇身一变成了附近最大的生活超市,东西齐全,每日客流量只多不少。
南佳顺手推了一辆推车往里走,将徐与要的那些东西找齐放进推车里。估摸那些阿姨们还没走,又买了几袋瓜子一并放进推车。东西多有点沉,南佳从超市拎出来后放在地上准备歇会儿再拿。
“南佳小姐。”
她抬头看清来人,淡淡打了声招呼:“周秘书。”
周贤依旧是工作装,不过能在这儿遇见他,南佳不觉得是偶遇。
“我帮你。”周贤弯腰准备拎起地上购物袋。
南佳拂开他帮忙的手,将东西往后拖拽些许:“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对于她的拒绝,周贤一早就被告知了,他没打算强求:“好。”
南佳拎起地上购物袋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往回走时,路边停放着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豪车。脚步微微滞缓,拎紧手中袋子继续向前行。
防窥车窗看不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坐了谁。但南佳知道,周贤的到来一定是某人授意。
往回走的路似乎越来越长,仿若走不到尽头。南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受影响,不受情绪操控,到达巷子口,一切有意的强撑溃不成军崩塌。她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眸,缓解心头异样。
有人经过和她打了声招呼,南佳缓过劲儿来回应对方,拎着东西原路返回。刚才坐在那儿细说家常的阿姨们仍在,她过去将买来的瓜子交给一人又给了水果。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古语向来不虚。围坐在一起的阿姨们吃着南佳买的东西,对她一个劲儿地夸。她虽走远了,但身后“连赞团”声音亮,想听不见都难。
南佳进了屋子,将买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你要的。”
徐与拨弄着购物袋,确定要吃的都买了,使唤人的本事倒是日渐增长,对着还没洗的苹果直接上口,闲着的手往厨房指:“我早餐没吃,你去给我做点吃的,我看你也买了不少菜,干脆直接中午饭吧,省事。”
他说得轻巧,好似做午餐不费工夫,进了厨看更多完结文加qqun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房凭空出现一般。南佳看他吃得汁水横流,只觉恶心。拎起茶几上蔬菜径直去了厨房。
按照徐与要求三菜一汤,从厨房端到餐桌,一切弄好后,沙发上的人终于肯挪动脚步,左手在背上挠着,慢悠悠走过来坐下。
“不是让你买肉怎么买虾了?”徐与眉头皱起,用筷子挑挑拣拣,“真是一事无成。”
“你最近脸色不好,虾是高蛋白,补补吧。”
倒是没料到是为他着想,徐与脸色颇为尴尬,筷子没再继续拨弄,扒了两口米饭。平日都在外面吃,再好吃也吃腻了,况且外面的东西油烟味重,吃多了身体自然差。
南佳没动筷,看他闷头吃,有意提起一件事:“爸,这些年我一直有个疑问。”
徐与继续吃着,睨她一眼,嚼着菜含糊不清说了句问。
“妈说你当时在外面欠了不少钱,家里房子你也没卖,你是从哪儿来的钱还清了那笔欠款?”南佳看他咀嚼的频率慢了许多,“据我所知你当时欠了一百多万,这不是小数额。”
徐与重重搁下筷子,似乎这样能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板着脸说教:“你什么意思?我把钱还完了你不高兴?要不是老子后来带你离开豊市,去新地方换新学校,别说是大学只怕你现在就是文盲。”
他会震怒南佳不意外。徐与越是这样越说明心里有鬼,压在箱底的文件才是这笔钱真正的来源。
南佳抬眸注视眼前两鬓斑白,她敬过,爱过,埋怨过,到现在只有恨的男人。有些话如果不问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些事不做错过机会未必再有。她起身去后面拿了一瓶酒,将酒杯放在他手旁,为徐与斟满。
徐与奇怪她这时候喝酒做什么,但看她面色如常不像是要做什么,只当是她赔礼道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佳佳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倔,认死理,什么事总想着弄清楚,今天我就和你说些贴心话,你妈这人就是太老实,你就是太不老实……”
“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妈吗?”南佳蓦地握紧他准备端起的酒杯,“有吗?”
徐与愣了一下,烦躁地推开她的手,“吃着饭正高兴,好端端提你妈做什么?”
答案其实她早已预料到,仍是不死心想听徐与亲口说出来,好似在为接下来做的事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南佳动筷夹起一只虾放进他碗中,“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徐与原本心情尚可,提到林思琼后,那点好心情也没了,用筷子将碗里的虾夹起来丢在桌上,“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除了让我添堵还会什么?”
“我会挣钱供自己上学,打工养活自己,从不向你伸手。”南佳眼神微冷,“这些够吗?”
她硬气的回复却是让一位父亲,一个男人的自尊,狠狠被踩在脚底无话反驳。徐与将酒杯摔在地上,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突兀响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能挣钱了,刚才又给我点钱厉害不行了?”徐与抄起筷子狠狠梭过去。
南佳能感受到下颚传来清晰痛意,仿若没知觉,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撑住桌沿,目光森然:“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对我妈有过愧疚吗?”
这一刻,徐与仿佛从南佳脸上看到了林思琼影子,明明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却无法直视前方质问的眼神。愧疚吗?或许有吧,但被那些人逼得东躲西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更可怕。
“人都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我说想她能活过来?她就是没有享清福的命,我后来找人算过了,她八字和我犯冲,娶了她是我倒霉,生意做垮了,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没,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早早收了她!”
他立刻站起身大声斥责,足以说明一切。难听的话一茬接着一茬形容已逝的妻子,恨不能当面羞辱。南佳盯着他唾沫横飞,一张一合的唇,彻底斩断对他手下留情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