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跟踪我?”
那人挣扎几下想逃。
南佳手上力道加重,似要刻进对方肌肤,“这是刀片,你最好回答。”
那人听到刀片后挣扎动静小了些许,短暂沉默后,成熟的女声从她喉间溢出:“我没恶意,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那个人。”
“谁?”
“南佳。”
她收了手上谎称是刀片的银行卡,松开女人,“你认错人了。”话落,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但如果我把这些照片交给姜家人,他们会告诉我你是谁。”
南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女人手中似乎举着某样东西,光线昏暗,视线受阻,但直觉告诉她,那人手上的照片对她很不利。
十年前她处于被动位置,从那以后她清楚人一旦处于劣势,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将没有谈判的优势,还没开始即为输。
“姜家?”南佳慢慢往回走,“豊市这么大姓姜的少吗?”
“你不用和我打马虎眼,”女人打开手电筒对准照片,“这就是你。”
照片中的人的确是她,但她每次去的时候都刻意打扮过,甚至挑选的时间段从不重复,饶是如此依旧被有心人发现,看来刻意做某件事,终归是藏不住。
“拍的不错,”南佳从她手中抽走一张欣赏,“所以呢?这些照片代表什么?”
“说明你是故意装扮成这样去姜家,虽然你每次没有露出马脚,但后来我察觉出不对劲,留意了你许久。”
南佳轻笑:“你想拿这些照片勒索?还是觉得凭几张照片给我定罪?”
女人捏紧手中照片,中途她跟踪丢了,幸而又碰上了,想过彼此见面后会说的每句话,原以为凭着照片会占据主导,但从目前来看情势于她而言不太妙。
“这几张照片都是背影居多,唯一一张还是我的侧脸,但拍摄清晰度低,衣服颜色相同,可见是同一天拍摄。”南佳将手里照片塞回女人手里,“你并没有留意我许久而是那天刻意从我身旁经过,装作袋子破损捡东西,从而确认我是不是你照片中的人。”
女人紧张吞咽,那天刻意的行为竟被识破,关了手电筒怕被发现更多端倪,将照片塞进口袋,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就算你说得对,只要我把这些照片拿给姜家人看,他们一定会对你留意,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会前功尽弃。”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过去经历或是打工时遇到的苛刻老板,奇葩客人,抑或是职场明争暗斗,明晃晃威胁的话,旁敲侧击的敲打,南佳听过太多。比起过去接触到的那些人,眼前证据不足全凭说话气势以求恐吓她的女人,南佳并不放在眼里。
“请便。”她越过女人的肩看向身后忙碌的摊贩和倚靠在墙边的绿色小推车,“这个点买菜价格更便宜,你再耽搁就得付一倍价格买了。”
女人神色微异,转头看刚才着急追人随手放在墙边的推车,惊讶她细致的观察力。自认为准备齐全的交锋在她三言两语中溃不成军。眼睁睁看那道纤瘦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往前走几步,试图让前方离开的身影听见。
“吴愿!”女人胸口起伏明显,“既然你曾帮过她,为什么后来却不愿意证明她不是抑郁死亡!”
第51章 共同合作
时隔多年, 再听到故人名字,南佳心中有种难言的酸涩。吴愿,她是一切的开始, 会不会是一切的结束呢?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她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多少难挨的时候, 咬牙挺过来了,病了硬扛,钱不敢乱花, 竭尽所能节省下来, 因为她知道走到姜羡面前的这条路没有经济支撑,她不会更没有机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死为什么需要我证明?”南佳转过身,看面前用力嘶吼的女人, 眼睫微垂不想提起故人, “你找警方或许比找我更管用。”
女人从包中掏出一张照片, 坚定走到南佳面前, “这是吴愿的墓碑, 每年她的墓碑前都会有一束白玫瑰, 上面系着一张卡片写了时间,第一行是吴愿离世当天的时间,第二行是她离开这个世界已有多少天的时间,我不相信这些记录没有意义。”
十张照片,每一张都特意拍下了白玫瑰和打开的卡片,上面字体清晰展现在南佳眼前。为了不暴露自己这是她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内容。她有充足的借口摆脱面前的女人没完没了的纠缠。
昏暗的巷子终于迎来了光亮。南佳可以看见女人的长相, 深目削颊颧骨微高, 是难缠的角色。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 既然这些年你也从未忘记过吴愿, 为什么当初你不肯出面证明她是遭遇了霸.凌才导致没命?她不是抑郁死亡而是被人害死,这些你为什么不说?!”
女人质问的声音越往后说越发颤抖,已趋向于破音状态,仍不肯放弃为吴愿寻求说法,“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你肯站出来,她不一定会死的……”
“可惜没有如果。”南佳抽走女人手中照片,当着她的面全部撕毁,“跟踪我这么久仅仅是为十年前已经断案的事,未免太不值。”
女人伸手拉住准备离开的南佳,死死抓住像好不容易寻到的救命稻草,近乎哀求:“帮帮吴愿,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我身为她小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后仍旧背负骂名,更不能看着那些作恶之人潇洒。”
南佳掰开她抓住衣袖的手,“我无能为力。”她将手中撕毁的照片放进女人手中,转身离开。
女人盯着撕毁的照片,掌心慢慢拢紧。她懂了对方意思,要她破釜沉舟,给她最想要的而不是喊口号。
“你早就知道我是吴愿小姨了对不对?”
南佳已经走到了台阶,闻言,没有立即转身,对她的疑问耐心解释:“你也太看起我了,你是她小姨的事我不清楚,不过你在姜家工作的事,我知道。”
女人听着这句解释眉头紧锁,恍惚间明白了过来,“你那次出现早就发现我偷拍你了?对啊……按照你之前习惯不可能第二天又来,你是故意来试探!”
话说到这份上,南佳不打算再隐瞒,台阶之上是她占据目前主导地位的真实写照,台阶下的女人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她的目光除了困惑还有后知后觉的愤怒。她轻笑,对女人现在的状态并未放在心上,“我总要搞清楚你到底是出于自身还是姜家指派,以目前来看,我们勉强算是同一阵线。”
“所以当时我假装购物袋破损撞到你,还有一直跟踪你,这些你都清楚?”女人表情微怔,为自己的大意和愚蠢气愤。凭她这点能力想为吴愿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
南佳不会关心她是否懊恼,她要的从来都是最直白的利益,想和她合作就得拿出合作的筹码,一个让她愿意伸手的有利条件。
“我不是善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善事,你要我帮忙,你可以给我什么?”南佳略带讥讽地笑了一声,“一车蔬菜还是这些没用的照片?”
女人似在纠结。手里的东西很重要,重要到如果轻易给出去或许还会危及自己性命的地步。何况,今日较量中,她可以确定眼前站在台阶上的女人不是容易糊弄的人,无论是算计还是智商,都不是她可以轻易斗过的人。万一这些东西交出去了,对方并没有把姜家扳倒,以姜家人做事风格只怕会要了她的命。
南佳看出她在思考。权衡利弊是每个人首要考虑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前觉得凉薄的话,如今再看倒也不全是无稽之言,于她而言最正确不过。
她抬腕看了眼表盘,她没时间和女人继续耗下去,“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工作了。”
她指的是姜家每天早餐时间是上午七点半,这是姜恒多年来的习惯。佣人们会在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忙碌,再耽搁下去,从时间上来说她的确耽搁不起。
“我是吴锦云也是吴愿的小姨,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曾在墓园见过你,那天我从阳平赶回来,虽然天色已晚,但我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吴锦云不会忘记那天所发生的一切事。
她是最后知道侄女吴愿离世的消息。孩子命苦,父母离异,从小跟着外婆生活,受了委屈无人能出头,就连后事都是警方安排了相关人员帮忙处理。她和家里几年前断了联系,不通知也是情有可原。当年她和老婆子闹得难看,好几年没回来大家都以为她在外面出事了。渐渐除了老住户知道她的存在,其他人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
吴锦云知道要想同盟,就必须给出对方同意你加盟的砝码。她从包里找出一张折叠的纸张递过去,“这是我的证明。”
南佳盯着面前折叠好几层的纸张,沉默半晌接过。一张a4大小的文件纸,打印的内容如吴锦云所说是证明她身份的最佳证据。一张截图清晰铺满整张a4纸,开头四个字:锦云小姨。
吴锦云从旁解释:“这封邮件是吴愿死后一个多月发到我邮箱里的,这也是我从阳平赶回去的主要原因,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邮件内容与其说是发给吴锦云,倒不如说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遭遇一切的真实记录。里面提到自己是如何被姜羡等人针对,找茬,没完没了的霸.凌,告知老师却没有得到解决,反倒换来了他们更过分的报复,只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一件说出来无人相信却怪她造谣的事。
邮件没有确切提到究竟是因为何事造成姜羡对她步步紧逼,这封邮件写得似乎很仓促,有很多事情并没有阐明,更多的是控诉姜家姐弟俩对她的霸.凌行为。还有姜祁闻当年对她做的更过分的事。
南佳能看出吴愿在写这封邮件时头脑尚且清醒,她提到姜祁闻对她做的更过分的事,应该就是当年在医院姜祁闻主动承认的龌.龊.事。至于为什么没有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也许当时时间不够了或是怕被人发现,但总归是猜测,吴愿死了,这封邮件背后想要表达的消息无外乎是揭露了姜家姐弟对她所做的事。
“这封邮件我一直保存,每一天登录账号查看这封邮件,续费所有需要的费用,只要可以保存这份邮件。”吴锦云盯着展开的纸张,眼底恨意迸发,“若是可以我恨不得找媒体公开这份邮件,让所有人看到她丑恶的嘴脸!”
“没用的。”南佳将纸张重新折好,“姜家以娱乐产业为主,旗下经纪公司艺人众多,认识的媒体朋友多到数不清,在这个圈子很能说上话,不会有人愿意为你承担得罪姜家的风险,更何况这几年都在传姜家或将和路家联姻,有路家这棵大树,你这封邮件刚送过去只怕人家立刻拿着去找路家献殷勤了。”
“可是这封邮件难道不算大新闻吗?以姜羡目前的知名度,邮件一旦公开绝对是能引起轰动的!”吴锦云从南佳手中将纸张抽回,对南佳一开始她寄予厚望,但现在看来她并不能提供帮助。
南佳对她怀疑的态度并不恼,为利而聚自然可以为利而散,她如果不能给吴锦云一份肯定的回答,她是不会完全吐干净。从这封邮件来看,吴锦云手里一定还有更大的证据,不过吴锦云学聪明了,知道要先试探她是否有能力,邮件只是她放出来探口风的第一步。
“你来找我提供一份并不足以扳倒姜羡,还有可能会暴露我们两人的邮件,”南佳将双手放进衣兜,“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吴锦云一时无言,捏紧手中纸张,旧事重提:“我回豊市的时候曾调查过,小愿出了事后很多人都在说与你有关,但警方因上方压力不得已草草结案,不过现在看来,当年的事你可能也是受害者,但我更想确定你是因为什么事紧盯着姜羡?”
“一条人命。”
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却让吴锦云当即愣住。她明白这句话里的人命绝不是指吴愿,难道在十年前还有人因为姜羡的缘故死于非命吗?
南佳缓了会儿做最后陈述:“我知道你手里一定还有证据,既然有共同目标合作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我的计划里并没有你,你想合作需要听我的安排。”
沉默持续了许久。
南佳静静站在原地,冷风吹过,她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不曾动一下。
吴锦云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何事,或许南佳的提议和如实道来让她无法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她想要的合作是彼此商议而非是推进的棋子,听命行事。被动情况下意味着很多事都会受到掣肘,但要想扳倒姜羡,这似乎成了必选项。
“十分钟了。”南佳淡淡瞥她一眼,“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吴锦云叫住了她:“他们不是姐弟。”
这是十年来南佳唯一一次失态,但很快调整过来,看向吴锦云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我说得句句属实。”吴锦云从包里掏出手机将一段视频点开,“你看完自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通过视频可以看到拍摄时间段应该是在深夜,天光已无,姜羡和姜祁闻从车上一起下来,将车钥匙扔给了管家。画面接着到两人一起上楼,到这里停止了拍摄。
南佳往右划,新的一段视频开始播放。在楼梯转角,姜祁闻拥住姜羡腰,姜羡挣扎了一下,两人进了一间房。
这段视频停止了,南佳抬眸对上吴锦云示意她继续往后看的眼神,食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新的视频再次出现。
这次姜羡和姜祁闻两人穿的衣服颜色变了,可以看出非同一天拍摄。这次的视频清晰度更高且抖动频率低了很多,像是借助了某种设备。
两人旁若无人抱在一起,姜祁闻紧搂住姜羡的腰,不顾她挣扎,伸手捏住她下巴吻上她的唇。亲昵举动早已超出正常姐弟关系所做的事。视频中姜祁闻推开房间的门,抱着姜羡进了屋内。视频戛然而止,即便没有拍摄到后续情节,仅从刚才那段视频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正常,是爆料后引起全网哗然的有力证据。
南佳将手机归还给她:“备份了吗?”
“备份了。”吴锦云坦白拍摄这段视频是她蹲了好几晚才有的证据,“姜恒每天回来得很晚,有时候甚至到凌晨三四点,在姜家工作的佣人,每晚八点以后不允许上楼,后来的视频是我提前把摄像头藏进走廊摆放的盆栽里才拍下来的。”
“东西撤走了吗?”
“第二天我上楼打扫卫生撤走了。”
吴锦云手里果然有更大的证据,但这个证据恰当使用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眼下还不是时候。
南佳思杵片刻,提议:“光有视频还不够,你需要再做一件事,拿到姜祁闻和姜羡的头发或他们使用的私人物品,交给我,我会找人去验dna,这是你接下来的任务。”
吴锦云了然道:“你说得对,不过我拿到东西后怎么联系你?”
南佳衣兜里取出两部手机:“除了必要时候,平时不要带在身上,这里面保存的号码可以联系我,无户机。”
吴锦云接手机的手微顿,听懂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将手机放进包里最里层拉上拉链。
“另外,尽量不要白天找我,约见面的地点我会发给你,以后我们在那儿见面就好。”南佳交代完所有事,“我记得你是白天班,最近调换了吗?”
吴锦云点头应下:“为了拍到视频我特意和别人调换的。”
“回去后找那位调班的人,找借口让她相信前段时间你白天没时间的原因,把班换回来,以免引起旁人注意。”南佳用手机给她发了张照片,“利用你换班的休息时间帮我盯这个女人,她现在是豊市雅苑小学一名三年级老师,我要知道她近况。”
吴锦云并不认识照片里的女人,仅从照片来看,这个女人长相温柔,站在学生身旁,看上去很亲和。她们既然成了合作关系,彼此帮忙是必然。
“不早了,回去吧。”南佳再次看了眼表盘,“回去路上有一家明和摄影,你进去说要取上星期拍摄的东鹿角照片,余下会有人告诉你。”
吴锦云轻轻点头,本想多说两句,南佳已转身离开。做事果断,行动利落。或许找上她合作,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吴锦云往回走,扶起倒在地上的小推车,经过菜摊前随便买了些菜,付钱时,脑海中蓦地出现南佳说的那句话。
——这个点蔬菜价格更便宜。
所言不虚。
回去路上,吴锦云拖着小推车,问了附近店铺老板,按照指示往前继续走。终于在一间门面不大,但装修特别的店门前停下,招牌也是采用古朴风格以牌匾的形式写着明和二字。连摄影两个字都没写,这家店也不怕别人找不到。
吴锦云尝试推门进去,好在看起来厚重的大门推起来并不费力。店里摆放着很多拍摄好加了相框的照片,她对这方面不了解,不知道够不够专业,单从摆放的照片来看拍得还是不错的。
“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