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卫修会来找她,结果没有来,她就只好主动了。
盛氏捏了捏袖袋,她不能再等了!
“我如今在王府很好。”卫修说的含糊,倒是让盛氏听出了些许意思。
她心想:原来卫修没有动,并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舍不得王府的好处,怕惹恼了盛兮颜,被扫地出门。
这么一想,她再接再厉道:“珏哥儿,你啊,真是太傻了。我听说,镇北王出征时把盛琰给带走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是她从郑心童那里听来的。
她危言耸听道:“这代表着,你姐姐要把盛琰扶持为盛家的继承人!”
“珏哥儿,姑母是不会害你的,姑母最记挂的人就是你了。”
盛氏接着道:“你爹也一直在找你,你听姑母的话,趁着盛琰回来前回盛家,先把属于你的地位给占住了。”
卫修忍住了抚额的冲动,只道:“你上次不是说,是盛大人把我丢了吗?”
这前后说辞不一致,他真的忍不了!
盛氏僵了一下,这不是话赶话赶上了吗!
卫修不过才十二岁,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郑心童说不能把卫修当作寻常人,她心里也并不以为然。她家柔儿这般聪慧,在十二岁时,也是木讷呆板的。
她捏着帕子,干笑了两声道:“这不是刘氏被休了吗。你爹厌弃刘氏,自然也不喜刘氏生的盛瑛,你等于是你爹唯一的嫡子了,你爹对你给予了厚望。”
她把话圆上后,就越说越顺:“珏哥儿,你要相信姑母。你姐姐再怎么样她也是盛家女,你要是能继承盛家,你姐姐肯定会扶持你的。”
“到时候,你就不是寄人篱下了。”
盛氏滔滔不绝地说道。
卫修在心里轻轻一叹,他真想提醒她,不久前,她还信誓旦旦,姐她更喜欢盛琰,所以,才会对他置之不理。
“我知道了。”卫修打断了她的话,“我会再想想的。”
这再想是要想到何年何月去?!盛氏等不及了,而且……
她想到了郑心童的叮嘱,眼眸眯了眯,说道:“珏哥儿,等盛琰立功回来,你再想取而代之就来不及了。”
“现在趁着盛琰不在,让你爹爹先看看你,让他知道你还活着。”
“就算你不想回盛家,也暂且先见上一面好不好?”
卫修面露迟疑之色。
盛氏心中一喜,连忙道:“珏哥儿,你听姑母的!你放心,要是你爹爹偏帮盛琰,姑母一定会替你说话,姑母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她目光一直注视着卫修,见卫修的脸上露出一点不耐和一点迟疑,就又再接再厉地继续往下说。
最后,她也不知道卫修是被她说服了,还是说被她说烦了,终于松了口:“好。”
盛氏大喜,连忙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卫修应了。
盛氏迫不及待地带他上了马车,又一同去了盛家。
盛兴安还没有从宫里回来,门房得了盛兴安的吩咐,把盛氏挡在了外头。
盛氏又气又恼,又不敢走,整张脸都气僵了。
“赵太太。”卫修突然转头道,“您刚不是说,盛大人最听您的话吗。怎么还把您下了?”
盛氏:“……”
总觉得卫修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样子实在有点让人讨厌。
不过,盛氏也只能哄着他,说着类似“盛府现在没有女主人”,“前阵子和你爹爹闹了些不开心,你爹爹只是一时生气”,“如今京城局势不好你爹爹不想掺和”之类的话。
卫修轻轻“哦”了一声,就把头转向了外面。
这一等就等到接近宵禁时分,盛氏几次都生怕卫修不耐烦,所幸,卫修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当她看到盛兴安的马车停在门前,马夫正要叫门的时候,盛氏简直喜极而泣。
她连忙掀起了车帘,喊道:“大哥。”
坐在马车里的盛兴安默默地放下了帘子,头也不回。
卫修:“……”
卫修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有点心累。
盛氏也听到了这声叹息,不快地皱了下眉,要不是为了女儿,她真想直接甩手走人。
可是现在,她也只能忍着,然后,又喊了一句说道:“大哥,我带珏哥儿来了。”
她说着,还让马车赶紧靠过去。
盛兴安因为这句话心头一震,他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着那辆黑漆平顶马车跑去,他跑得太急了,一不留神,还差点绊了一跤。
也不等盛氏说什么,他一把掀起了马车的车帘,看着坐在里头的卫修,目光怔怔的。
是他!
眉眼间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样子。
就是小时候的珏哥儿很爱笑,而现在的珏哥儿却显得冷淡了许多。
“珏哥儿……”
盛兴安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卫修平静地说道:“盛大人。”
盛氏看着盛兴安。
原来他早就知道盛珏找回来了啊,本来盛氏还以为他不知道呢,这下就更好办了。
“大哥,别站在外头了,先进去说吧。”盛氏连忙道。
盛兴安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道:“是,是,珏哥儿,先进去。”
盛兴安早就顾不上自己当初下令不许盛氏再踏进府里半步,忙不迭地亲自迎了他们进去。
马车进了盛府的门,又在仪门停下,盛兴安迫不及待地想要亲手扶卫修下马车,可是手刚递上去,卫修就已自行跳了下来。
卫修环顾四周,盛兴安忙道:“珏哥儿,你还记不记得……家?”
“我叫卫修。”卫修认真地强调了一遍。
盛氏哄道:“珏哥儿,你别这么倔……”
不等她把话说完,盛兴安连忙点头道:“好,好。卫修。卫修。”
盛兴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一错眼,人就会从眼前不见。
盛氏皱了下眉。
不过,这不重要。总算是把卫修带到盛家了。
盛氏勾了勾嘴角,说道:“大哥,珏哥儿回来了是一件高兴的事,先坐下来再说吧。”她又道:“我们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了,珏哥儿还没用晚膳呢。”
她这么一说,盛兴安猛地回过了神,忙不迭地说道:“珏……修儿,你饿了吗?你怎么在门口等着呢,你是这家里的主子,又不是客人。”
盛氏:“……”
虽然可能是她误会了,但盛氏总觉得盛兴安是在说她不应该来!
盛家明明是她的娘家!
盛氏忍了又忍,没有说话。
卫修就道:“好。”
这声“好”显得冷冷淡淡,又带着明显疏离感,这也足以让盛兴安欣喜万分,他连忙吩咐人去备膳,又亲自领着卫修去了偏厅。
等到坐下后,盛兴安让人上了茶,小心翼翼地问道:“卫修,你、你这几年……”
“我蒙爹爹收养,起名卫修,教养如亲子。”
“爹爹是江南大儒卫临。”
盛兴安听到他唤别人“爹爹”,很不是滋味,可是想想,自己这些年来,也没有养过他,心里也更加难受了。
“那你……卫先生呢?”盛兴安问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亲自上门,去向卫临先生道谢,若是两家以后能当作亲戚走动,就更好了。
“爹娘在我八岁时过世了。”卫修平静地说道,“后来我跟着爹爹的弟子喻哥一起生活……”
他简单地把进京的经过说了一下。
盛兴安听着听着,眼睛不由地湿润了,抬袖抹眼泪。
盛氏有点心不在焉,听到一半,她就站起身来说道:“大哥,你和珏哥儿好好聊,我先出去了。”
她走到盛兴安跟前,说道:“大哥,从前我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履履犯错,你就看在我把珏哥儿带回来的份上,不要同我计较。”
盛氏从小到大都没有跟谁服过软,这一服软,盛兴安也是心软了:“一会儿留着用过晚膳再走。”
“那我先出去了。”她笑道,“你与珏哥儿慢慢说。”
她说着,向盛兴安使了个眼色,就像是不打扰他们说话,识趣地主动避开。
等出去后,盛氏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走远,直接去了次间坐下,还对伺候的下人说道:“大哥说珏哥儿饿了,你们一会儿送些茶点进去。”
她留在次间里,一坐就是一盏茶,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博古架上的钟漏,有些焦虑,更有些难安,但更多的是隐隐的兴奋。
“啊!”
不知过了多久,从厅堂的方向响起了一声惊叫,盛氏赶忙起身冲了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下人们全站在廊下,神情惶惶。
盛氏一把推开了人,厅堂的门正大开着,门口的丫鬟手上捧着点心和茶,而在里头,盛兴安摔倒在地,口唇有鲜血流下。
鲜红色的血液流在了大理石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