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诏不得外出……圣上这道命令倒是下的极好。”
    如此,正好可以等他回来再慢慢解决掉临安侯。
    “不过,也正是因此,倒是不好摸到那背后之人了。”
    赵庆阳颇有几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叹息,徐瑾瑜不由勾了勾唇:
    “那么一马车的阿芙蓉,便是春月楼也需要好些日子才能消耗一空……临安侯他不会坐以待毙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此番我另安排了人盯着,瑜弟且放心。”
    徐瑾瑜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我自是放心庆阳兄的,好了,这件事有圣上压着,一时也出不了什么结果,庆阳兄便不必放在心上了。”
    “我,我没有。”
    赵庆阳想要反驳,可是一想到自己面前可是瑜弟,自己哪里能瞒的过他?
    “庆阳兄素日品茶可不会如今日这般急躁,方才不过一刻便已经喝了五杯茶水,不是心中压着事儿,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赵庆阳闻言,不由摇头一笑:
    “什么都瞒不过瑜弟的耳朵。不错,我确实有些紧张,但不光是临安侯之事……”
    赵庆阳吞吞吐吐,当初前往南疆之时,他无畏无惧,全凭一腔孤勇。
    可是这一趟,还未出发,便已经收到了两封败报,让他的心里犹如压了一块巨石。
    “庆阳兄是担心郑将军撑不到我们抵达?”
    赵庆阳点了点头:
    “郑二郎自及冠之后便一直镇守凉州,十余年间回到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
    且郑家大郎都是那般品性,我实不知其可有武安候死战不退的刚烈。”
    要知道,当初卫家军已经几乎弹尽粮绝了,可是也未曾让凉州失去寸土!
    “庆阳兄想到的地方,圣上也想到了,否则庆阳兄以为圣上为何要将晋州的兵权也一并交给我?”
    “瑜弟的意思是……”
    “庆阳兄大可安心,除此之外,乌军与越军不同的是,他们虽然武器精良,可是他们与我大盛还有一处悬殊。”
    赵庆阳看向徐瑾瑜,徐瑾瑜低声道:
    “那便是,我大盛丁多于乌,他们投鼠忌器。越军有内贼作乱,这才支撑了那么久,可是乌军又有什么?”
    徐瑾瑜说着,随后沾着茶水,在桌子上随意几笔便勾勒出凉州的舆图。
    “庆阳兄且看,这里是长平郡,这就是遂安郡。”
    赵庆阳低眸看去,但见长平郡与遂安郡二者相连,又与凉州城有一段距离。
    “过了长平郡,乌军本可以直取凉州,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舍凉州城而选遂安,这可不是一个好决定。”
    凉州城纵使只是边疆城池,可其的富饶程度也远胜一个小小的遂安郡,是以,徐瑾瑜在得知遂安被拿下的这等军报之时,便已经知道乌军内里空虚的事实。
    赵庆阳听了徐瑾瑜的推测之后,面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所以瑜弟的意思是,郑二郎应当可以撑到我们抵达凉州。”
    “乌军前期攻势猛烈,自然也需要休养生息。最重要的是,现在可是夏日……”
    “夏日?”
    赵庆阳有些不明白这个季节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徐瑾瑜扬了扬眉:
    “庆阳兄忘了吗?乌国最出名的便是牛羊,而夏日便是牛羊的放牧时节。我猜,乌国之所以退选遂安,也有这一原因。”
    牛羊需要在夏日水草丰美的时候放牧,而作为乌国赖以生存的支柱产业,乌国在其上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同日而语。
    “可若是因此,乌军又为何选择在这个时节出兵?”
    “为了逼迫,也为了过冬。”
    徐瑾瑜抬起眼眸,看向赵庆阳:
    “庆阳兄若是看过有关凉州城与乌国的风物志便会知道,乌国人因为其所处的草原地带,平坦开阔,每到冬日便物资匮乏,一个冬日他们会损失大量的幼童。
    此前,我大盛与之开放互市之时,可以暂缓乌国冬日的困境。但乌国人太过贪心,这才……”
    乌国贪心,以为自己兵强马壮,便可以逼迫大盛做自己的粮仓,可却没想到大盛会支撑这么久。
    他们也急了。
    徐瑾瑜的话让赵庆阳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徐瑾瑜,有些不好意思道:
    “还是我沉不住气,倒是让瑜弟担心了。”
    徐瑾瑜微微一笑:
    “庆阳兄不必这么说,不光是你这么想,想必队伍中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徐瑾瑜说着,挑起一角帘子,赵庆阳抬眼看去,便是此前同赴南疆的刘平、李寻等人都愁眉不展。
    他们在怕,怕凉州失守。
    “那瑜弟可要安抚一二?”
    “不必,不出三日军报传来,他们自会知晓,而现在……”
    徐瑾瑜放下车帘,含笑道:
    “庆阳兄不觉得今日行进速度极其之快吗?”
    徐瑾瑜一说,赵庆阳这才察觉到,往日需要走大半日才能抵达的清丘县驿站,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便已经近在眼前了。
    “此番北上,倒是不比南下多山,若是队伍可以保持这样的速度与激情,应能提前十日抵达凉州。”
    “那瑜弟便不怕大家撑不住吗?”
    徐瑾瑜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庆阳兄,你太低估人的抗压能力了。”
    “抗压能力?”
    赵庆阳有些不解,徐瑾瑜遂道:
    “庆阳兄不妨且看吧,这前三日顶着压力而行,将会是你从未见过的速度。至于之后……”
    徐瑾瑜笑了一下:
    “每一封军报,都会是我们这支队伍行进的定心丸。”
    徐瑾瑜说完,随后隔着车壁道:
    “刘大人,今夜吾等在平州驿站过夜。”
    刘平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随后骑着马从前到后叮嘱了一遍。
    这一趟,成帝将刘平、李寻二人都交到了徐瑾瑜手下,连带这两人也各自带了一支百人队伍,让整支队伍显得分外壮大。
    等刘平回来报信之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徐大人,如若要在平州驿站过夜,那咱们须得再加快步子了,您且坐稳了!”
    刘平虽然心中担忧,但也相信徐瑾瑜,这会儿毫不含糊的执行了徐瑾瑜的命令,下一刻,整支队伍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动了起来。
    便是坐在马车里的徐瑾瑜,都不免因此颠簸晃动起来。
    等到夜幕将落之时,众人堪堪抵达平州驿站。
    待徐瑾瑜拿出文书之后,驿丞立刻先把众人请了进去。
    众人在明堂落座,徐瑾瑜抬眸看去,皆是熟悉的面孔,他遂起身拱了拱手:
    “今日诸位辛苦了。”
    “徐大人,不敢当!”
    众人连忙起身,随后徐瑾瑜含笑道:
    “凉州事态紧急,不必说诸位也知道。今夜还请诸位好好休息,这些是吾准备的活络油,还请诸位都用一用,否则明日起来可要遭罪了。”
    原本今日众人的行进速度便不慢,可徐瑾瑜最后又请众人再快了几分,人群之中难免有些怨气,可随着徐瑾瑜拿出来的一包袱的活络油后,众人一时哭笑不得。
    “看来,徐大人这是早有准备啊!”
    徐瑾瑜也笑着道:
    “若是没有准备,让诸位又是辛苦又是受罪,只怕我这夜里的喷嚏是要一个接着一个了,睡觉都不安稳喽!”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刘平抬眼看去,发现徐大人还是和当初的小徐大人一般无二,这才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做武将的,不怕吃苦受累,就怕吃苦受累后,却落不到一个好结果。
    徐大人不管是智谋还是品性都让他佩服,而今更是一如既往的对待的他们,刘平一时心中安定。
    很快,驿站便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但因为此前蜀州驿站时的投毒之事,众人没有要什么加餐,都是些简单的饭食。
    等简单填饱肚子后,众人朝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去休息了。
    赵庆阳照旧和徐瑾瑜挤一个屋子,他拿着活络油对徐瑾瑜道:
    “瑜弟,来,我也帮你推一推。”
    徐瑾瑜没有拒绝,他虽然是坐在马车上,可这一路颠簸,却也让他腰酸背痛。
    “也好,等会儿我也帮庆阳兄……”
    徐瑾瑜正说着话,眼皮便已经因为疲倦支撑不住,挣扎了两下便合上了。
    赵庆阳见状不由失笑摇头,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觉得瑜弟比自己年少。
    否则,依着他在马车上的气势,自己这个做兄长的,都要乖乖低头称是呢!
    次日,徐瑾瑜一觉醒来,难得的表情还有些茫然,他许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等看到赵庆阳时,他的记忆才慢慢回笼,不由小声道:
    “庆阳兄怎么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