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轻轻地拍了拍他,按着他的肩膀,“你是我的。”
“是。”
他当然是她的。
萧燕飞:“知道错了没?”
“知道。”顾非池乖得不得了。
萧燕飞努力地板着脸,与他四目相对,眼睫擦着眼睫,逼视道:“以后听不听话?”
“听。”顾非池再次点头。
那么乖吗!萧燕飞被他这乖顺的小模样取悦,差点没憋住笑出了声,赶紧咬住牙。
她退开了些许,以手肘支着自己的上半身,另一手在他额心轻轻地弹了一下:“从今以后……”
她稍微迟疑了一瞬,就听顾非池立即接口道:“顺你者昌。”
“逆你者亡!”
他说得毫不犹豫,这下,萧燕飞终于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如铃。
顾非池松了口气,知道危机解除了。
他将手掌压在她的后颈上,薄唇噙住了她的樱唇,吞下她唇齿间的嘤咛声。
好一会儿,他才在唇齿纠缠间,轻声问道:“燕燕,要不要去泡温泉?”
声音嘶哑。
“你不是要去找怡亲王了吗?”萧燕飞轻吮了下他的薄唇,反问他。
“不去了……”他的唇又贴了上去。
“笃笃笃……”
外头的房门突然敲响了,瞬间把这一室的旖旎打散。
静了一息,外头响起了知秋的声音:“殿下,礼亲王刚刚让人去了一趟卫国公府,说是,皇陵的‘那位’快不行了,问殿下要不要去看一眼?”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顾非池的唇间逸出一声轻叹,语声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晦气。”
第176章
皇陵的“那位”说的是唐弘诏。
在“停灵”了七天后,一口空棺葬入了皇陵。
顾非池根本不想理。
又是一阵静默后,门外再次响起了知秋平板得没有起伏的声音:“殿下,礼亲王让您一定要去。”
萧燕飞把脸凑过去,温柔地在顾非池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哄道:“去吧。”
“皇叔祖他……没有私心。”
“我陪你。”
“嗯。”顾非池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
修长的手指扣在她的后颈上,再次吻住她的唇,温柔缱绻地反复吮吸舔舐。
他身上有股子沐浴后的清冽气息,密密实实地笼罩着她。
吻了一会儿,他才移开了他的唇,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略有几分急促,大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磨磨蹭蹭了快半盏茶功夫,他这才从榻上坐了起来。
“我去换衣裳。”顾非池又在她发顶啄了一下,就下榻去了后头。
萧燕飞稍稍整了整领口,又抚了抚衣裙,才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外头响起推门声,接着门帘被人从另一边挑起,知秋走了进去,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萧燕飞跟前。
“太子妃,”知秋屈膝福了一礼,把事情的前后给禀了,“礼亲王原本是派了何公公去冀州滨城找殿下和怡亲王的,何公公这才知道殿下先回了京,又一番波折地找到了卫国公府。”
卫国公就遣了知秋来庄子传话。
说话间,换了一身玄色衣袍的顾非池从里头出来了,绣着银色云纹的腰带将他的腰身束得紧紧,衬得他的身量高挑颀长。
他手里还带了件嵌貂毛的斗篷,仔细地用斗篷将萧燕飞裹了起来,又给她系好了带子,柔声道:“别冻着了。”
顾非池本想吩咐知秋去取个手炉来,可萧燕飞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笑道:“不会冻着的。”
“我不是还有你啊。”
有他这么大一个火炉,她怎么会冻着?
顾非池被她这句话取悦,大掌将她的小手包覆其中:“嗯,有我呢。”
从温泉庄子出发,依然是两人一骑,到皇陵也才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
西斜的阳光笼在整座皇陵上,衬得这里的气氛尤为肃穆。
礼亲王先他们一步抵达了,就在隆恩门外等着他们。
皇叔祖老了!
这是顾非池看到礼亲王的第一个念头。
这才两个月不见,礼亲王就像是苍老了好几岁,鬓发间夹的白发也多了不少,瞧着身形略有几分伛偻。
“阿池,燕飞。”见小两口一起来了,礼亲王拈须笑了,笑得异常慈爱,连那双浑浊的老眼都变得明亮起来。
自打他收到怡亲王从北境捎来的信后,就激动到了现在。
他一个年过花甲的人,也不曾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景有扬眉吐气的这天。
来自北狄的连番捷报,让他这些日子藏在内心深处的内疚一扫而光。
他没做错,他和怡亲王所为,都是为了大景,为了天下百姓。
顾非池与萧燕飞先后下了马,来到了礼亲王跟前,同时行了礼。
顾非池道:“皇叔祖在京城辛苦了。”
短短这一句话令礼亲王心里分外的熨帖,心情更好。
他朗然一笑,眼角的笑纹愈发深刻,与两人一起穿过隆恩门,往里走。
他边走,边道:“我这把老骨头了,帮不了你什么了,也就是能帮你稳定稳定后方,让你在外头没有后顾之忧。”
礼亲王本来还想在顾非池跟前再自夸几句,说了一半,忽然想到了怡亲王信里的提点,又硬生生地改了口:“燕飞才不容易。那天亏得她反应快,杀伐决断。”
“这老话说的好,娶妻娶贤,福荫三代……”
见顾非池的眼角眉梢果然露出了笑容,礼亲王夸得更起劲了。
说话间,三人就来到了隆恩殿前,梁铮亲自来迎,躬身候在正殿门口的汉白玉石阶下。
“你们去吧。”礼亲王在檐下停下了脚步。
皇帝什么时候死的,可以瞒天下人,唯独不能瞒顾非池这个未来的天子。
所以,礼亲王才让人务必去叫顾非池来一趟。
顾非池点了头,带着萧燕飞一起迈入了隆恩殿内,目光轻轻扫过神座上的那一道道牌位。
“太子殿下,太子妃,里边请。”
“皇上怕是不行了……”
梁铮恭恭敬敬地把两位主子领向了西偏殿的方向,隐约听到偏殿那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轻咳声。
“咳咳……”
从那天起,皇帝就被独自留在了皇陵中,身边只有梁铮和山海两人伺候着。
他的病本来就是靠药吊着,没了太医针灸开方,这一天天地耗着,整个人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憔悴。
当顾非池与萧燕飞来到偏殿时,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异味扑鼻而来。
侧卧在榻上的皇帝不断地咳嗽着,一口口地往一个痰盂里吐着黑血,暗红色的血沾在他的嘴角、下巴和胸口。
他更瘦了,皮包骨头,面容枯槁,双眼深陷在眼窝里,活像行尸走肉,他已经大半身体都迈入了鬼门关。
顾非池在战场上曾看过数以万计的濒死之人,他可以确定地说,皇帝是活不过今晚。
站在皇帝榻边的山海接收到了梁铮的眼色,放下了痰盂,赶紧和梁铮一起退出了偏殿。
榻上的皇帝眼角瞥见有人来了,艰难地抬头去看。
他的眼神更不好了,只隐隐预约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狐狸眼。
那双铭刻在他心里的眼睛。
有一瞬间,皇帝仿佛看到了顾明镜,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道:“明镜……”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顾非池听得清清楚楚。
顾非池缓慢地走了过去,淡淡道:“有人说你快要死了,让我来看看你。”
“我来了。”
“现在,你可以死了。”
顾非池的步伐停在了几步外,看着皇帝的眼睛里似深渊寒潭般冷漠,仿佛自高高的云端俯瞰着一头沉沦在泥潭中的困兽。
皇帝如何听不出顾非池的声音,努力地睁大眼,想看清楚他,可眼前依然像是笼着一片迷雾。
“顾、非、池,你会后悔的!”皇帝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憋在心里半个多月的话像决堤洪水般爆发出来。
“谢家掌北境兵权五十余载,北境百姓只知有谢家,不知有朝廷。放任不管,这江山早晚改了姓。”
“你要是朕,你怎么办?”
皇帝的眼珠子几乎瞪凸了出来,眼底一点点地蓄积起鬼气森森的阴影。
“今天你保下了谢无端,你用了谢无端,你与谢无端之间亲密无间,君臣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