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长到10岁,他偶然间听到父母说他是从村口捡回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然后他熬到了12岁,熬不下去了,就偷了家里的钱逃跑了。逃到了澜县,就是现在所在的县。
一直在流浪,晚上住在破庙里,一开始破庙只有他一个人,后来来了个老乞丐,两个人就搭伙过日子,他去外面当小偷,老乞丐去讨饭。
直到老乞丐生病,遇到了莫郁宁和杨伊伊……
陈烟听他说这些的时候,哭到喘不上来气。费长明抱住妻子,眼眶同样红红的,就是费天青费司令这种经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
他这一生有过两个儿子,大儿子未成家就在战场上牺牲了,小儿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娃,结果娃还没满1岁,就被他想不到的人偷走丢弃了。
老伴气不过,缠绵病榻不久就撒手人寰。
他和小儿子身为军人,选择了自己的责任去出任务去了,没能第一时间去找人。
儿媳妇因此和儿子起了嫌隙,常年分居不在家,整个费家,冷冷清清的,就剩他和儿子,平常都借口忙于工作,这个家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费司令看着费家唯一的孙子辈,语气比春风还要柔和。
“你们会不会认错人了?”卫明小声问道,声音充满了不安。他刚刚没说的是,他听到自己不是那户人家的孩子时,是高兴的。
他幻想过会有真正的家人来接他,可是直到他要逃跑了,也没有人来接他。他认命自己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难怪别人都不喜欢他,难怪没有人愿意帮他。
费长明还不敢去碰儿子,因为愧疚,也因为过于害怕这是一场梦,他指了指自己肉肉的耳朵说:“你的样子长得像你妈,但你的耳朵长得像我,不会错认的。”
他见到卫明第一眼,就有强烈的感觉,这就是他寻找10多年的儿子,一种说不清的血脉相连的感觉。
即使卫明长得没有一个地方像他和妻子,只要遇见他,他也不会认不出来。
卫明摸摸自己同样肉乎乎的耳朵,又抬头去看费长明的耳朵,他不知道像不像,但是很莫名的,他也觉得面前的中年男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他红着鼻子,又开心又有些难过地问道:“我以后是不是就在这里生活了?”开心自己有个家,难过自己已经不太期待的时候才有个家。
“嗯,以后我们一家子在一起。”费长明看着儿子,又看看陈烟。
陈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深情地看着儿子:“妈妈以后都不会离开你。”
她这次是过来找费长明离婚的,被儿子的失踪折磨了十几年,她想和费长明彻底的结束,以后再也不要回来这里了。
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她的儿子被找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她和费长明还能再继续走下去?
卫明还一直拿着那几个油纸包着的韭菜鸡蛋饼,见事情说完了,他觉得饿,不好意思地看看旁边的三个人,吃了起来。
那饼早冷了,没有了一开始的鲜香,可卫明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无比珍惜和香甜。
陈烟的眼泪又憋不住了,他的儿子怕是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妈去给你做饭。”陈烟踉跄地站起来,跑向了厨房。
等一家人吃过饭,陈烟带卫明去房间休息。
费天青和费长明走进了书房。
“你去打听一下那个捡到小然的家庭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费天青一脸煞气。他的孙子被折磨了那么多年,他不可能轻轻揭过的。
“我知道了,爸。”费长明想到儿子说的话,脸上也黑沉一片。
“还有那个老乞丐,尽量给安顿好,小然看起来和他亲。”
“嗯。”
杨伊伊再次见到卫明是在三天后的中午,陈烟和费长明俩手拎满东西,领着他上门。
后头还有警卫员抬进来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费师长,嫂子,这些礼我和郁宁不能收。”杨伊伊正色道。
她后来听莫郁宁说了一下费司令家的事,真心为他们一家团聚高兴,英雄不能流血又流泪,总该有个圆满的结局。她没做什么,不该收礼的。
“伊伊喊我烟姐吧。”陈烟笑道,她笑起来的时候不再显得冷艳难以高攀,而是淡淡的矜持感,看着就知道出身很好。
“烟姐,”杨伊伊从善如流,“谢礼太贵重了。”
“要不是你和莫营长,现在小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想到儿子为了生存,不得不去偷,然后被扭送进派出所的事,她就痛心。
不说费家的家世,就说她陈家,哪个小孩子不是精心细养起来的,可她疼不够的儿子居然沦落到去当小偷小摸,过着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日子。
她原以为儿子只是瘦点,没想到是穿没得穿,吃没得吃,只要稍想一下,她的心中就泡满了酸水,倒也倒不尽。
“姐,你就收下吧。”卫明,不现在应该叫费然,他搭话道。他是真的很感谢杨伊伊两口子,要不是他们的话,他说不定都活不下来了。
哎,杨伊伊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她的四大件中的第二件东西,依然来自谢礼。
莫郁宁和费长明没有介入女人之间的谈话,他们随意聊了些时政相关的话题。
费长明在军区活动,自然是认识莫郁宁的,他虽然不是他带出来的兵,但莫郁宁的好几个行动任务,他有参与进去指挥过。一直都挺看好这个军中新秀。
“姐,我之后不能再给你收黄鳝了。”费然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之前说好的。
“嗯,没事。我这边已经解决了。”杨伊伊当晚把黄鳝给于婶送过去之后,就和于婶说了一下情况。
于婶说不用她来操心这个了,他们自己可以解决。没道理事事让小辈来帮忙。
“那就好,我本还想继续去做这个的,可我妈说要教我读书写字。”经过三天的相处,他已经可以自然地喊陈烟费长明他们爸妈了。
俩夫妻听到他喊第一声的时候,都激动得说不出话,特别是陈烟,当场又大哭了一场。
“好好学习。”杨伊伊摸摸他的头,费然乖巧地任她摸。
陈烟看得有点羡慕,她现在和儿子还没有亲切到这个地步。
等费长明一家走了之后,杨伊伊看着地上一堆的礼,“这怎么办?”
“收着吧。”不收对方反而感觉不安,以为他们还有所求。
等把东西随意归置了一下,杨伊伊拥有自行车的激动之情终于上涌,她走过去拍了拍自行车的座位,问:“莫营长,你会骑自行车吗?”
“会。”莫郁宁道。
“你什么时候会的?”杨伊伊惊奇极了,她就问问,没抱什么希望。
“很久以前。”他走过去,把自行车推出了院子。
长脚一迈,就跨了上去,眼神示意媳妇坐后面去。
杨伊伊眼睛亮晶晶地爬上了后座,完了,小心叮嘱道:“你可不能把我摔了,我怀着孩子,分量可不轻。”
怀胎4个多月了,她明显感觉自己体重重了许多,胳膊和腿都粗了。
又被媳妇小看了,莫郁宁回头斜看了她一眼,微抬着下巴:“抱紧我的腰,不然就把你摔了。”
“你敢?”虽然这么说,杨伊伊还是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没等她开口,男人脚尖一点,车子就飞快地行驶起来,惊得杨伊伊喊:“慢点,慢点。”
隔壁家张水儿开着院门看着他们,再次嫉妒得脸庞扭曲。自从张石头说了期限之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可她还没有勾上任何一个能稍与莫郁宁比肩的军官。
要不就是对方太老,嫁过去之后给人当后娘,要不就是一大家子都挤在这边过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好不甘心,那坐在莫郁宁自行车后座上的女人应该是她才对。可她没有谭可菲的胆量,不敢做点出格的事。
现在整个军区都知道谭师长的女儿因嫉妒,把自己作到断腿的事。听说才刚出院没两天,那腿还打着石膏,没有一两个月是不能拆了。
谭可菲的事,即使谭师长有心帮她遮掩,也遮掩不下来,她的名声这下是彻底烂了。就算腿好了,文工团也不会再要她。
而她自从出了院回家之后,基本上就没有踏出过房门。
柳冰天天愁眉苦脸地哀叹,好心劝她多出来走走,但谭可菲一句话不愿意同她说。
谭连生难得兴起,回了一趟家,看柳冰这般模样,一脸的幸灾乐祸,他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把笑容挂在脸上。
谭前进看不得他这样,狠狠把报纸摔桌上,冷斥道:“她是你的长辈,尊敬长辈都做不到,你的教养是被狗吃了吗?”
谭连生脸上的笑容顿收,声音比他更冷:“我的教养是我亲妈教出来的,你要有不满,就去找她质问去。”
“你怎么说话的?”谭前进听到他提起他亲娘,刷地站了起来,一脸怒容:“我怎么不知道桦娘有这样教过你?”
“你当然不知道,你有了所谓的解语花后,早把我娘给忘了一干二净了。”谭连生。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桦娘,也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你柳姨也事事以你为主。”他知道谭连生对他娶柳冰的事耿耿于怀,但他初衷不仅是因为喜欢柳冰,也是想找个顾家的女人回来照顾年少的他。
“事事以我为主?”谭连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他那会是15岁的少年郎,亲娘去世不满一年,父亲就娶了新妇,这让他怎么想。
“事事以我为主就是把我娘的东西一点点在这个家里清除干净?事事以我为主就是让我看你和她们母女三人和乐融融?”
“事事以我为主就是干涉我的选择,让我差点当不成医生?”
“谭前进,我娘要是知道你会说这句话,当初就绝不会陪你上战场,并为此丧了命,好让你娶了个把你照顾到床上的护工来?”
说到最后,谭连生自己都觉得挺无趣的,谭前进这个人,他不是早就清楚了吗?只会自以为是,还惯会给自己的自私来找借口。
他拿起自己先前脱了的外套,不等谭前进回答,就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他想起了什么,又转回头道:“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和断了你们好女儿的腿的姑娘处上对象了,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会结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45章 你说谁该枪毙,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柳冰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女儿房间猛地传出刺耳的声音,把她未出口的话给惊回去了,她走过去边敲门边喊,“菲菲,你怎么了?别吓妈。”
谭前进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发现他反驳不了儿子的话,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家就再没有桦娘的东西了?他疼爱小时候的谭可菲,自然就忽略了自己的亲儿子。
他想让儿子走他的路,听柳冰的劝导,就给他在偏远军区的征兵报了名,本意是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没有给儿子走关系。
这些,都是他做错了的吗?
柳冰等谭可菲房间消停后,见他颓废得像老了许多岁,给他端了一杯热茶,“老谭,你别在意连生的话,他不懂你的苦心。”
“我问你,你当初是出于什么考虑,让我给连生报名了偏远地方的征兵?”谭前进接过茶后,倏地抬头问道。
他的眼睛带着慑人的光,似是要看到人心底去,柳冰强行让自己正视着不要转头,“不是你说不想让人觉得连生是走关系的,想让他在军队中堂堂正正地立身?我才建议你往别处给他报名的。”
“那我为什么不给他去学医?”谭前进不知相信了还是不信,继续问道。
因为你觉得那没出息,这句话柳冰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她说的是:“老谭,你是为了他好,我当初还劝你要让孩子自己选,你不听,现在他怨你了吧?”
她半句没提她当初明里暗里说了不少孩子不懂事,就得父母帮忙给他做主的话。
“桦娘的东西呢?”
“老谭,你想说什么?你是在怪我吗?”柳冰知道打消一个人怀疑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反问他,让他自己质疑自己,“你当初每次看到她的东西都悲痛不已,我没办法就帮你把它们收到了仓库去。”
“你要是想看,我现在立马去给你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