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的路程都很顺利。
甚至出了东溪路,一切井然有序,拥挤的粉丝早已散去。
伏黎乘坐电梯到了商场五楼。
电梯门一打开,乌泱泱的人涌进来,伏黎逆着人群艰难地往前走。
大屏幕显示八点四十的场次刚刚散场。
原来身后那群人就是来看这部电影的观众。
伏黎往前走着,脚步越来越慢。
她环顾一圈,没有一个人是他。
就好像。
她的所作所为终于有了报应。
他不在,才是应该的。
伏黎将肩膀上的挎包带往里挪了挪,准备离开。
转身的刹那,一道身影闯入视线。
猝不及防。
可又像阴雨天后的突然放晴,令人满心欢喜。
“伏岁岁,你是不是眼瞎?”
他半眯起眼,伸手拎起她挎包肩带吗,“松开。”
沉重的挎包到了他的手上。
伏黎看见他的手里紧捏着两张电影票,张着嘴突然说不出话来。
“你这什么表情。”他轻蹙眉。
伏黎看向大屏幕。
“十一点半还有一场,我去买票。”
祁希予一把拉住她胳膊,缓慢地摇头。
“说好晚上一起看电影的。”伏黎闷着头往前走。
祁希予很用力才把她拉回来,“你确定要看这种类型的?”
伏黎顿住。
那是一部幼儿看的动画片。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深夜场次。
“吃饭没?”祁希予问。
伏黎转过身,“你呢?”
祁希予松开手,“先去吃饭吧。”
他往前走,伏黎在原地站了两秒,才迈脚跟上。
两人走进电梯。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迟到。”伏黎抿着唇等待“判刑”。
祁希予侧头,轻描淡写:“我不勉强你,想说就说,不说也没什么。”
因为我等到你了。
这就足够了。
只有五楼,电梯很快到达一层。
电梯门打开,祁希予走在前面。
伏黎两步并作一步,和他并肩。
像意外,也像刻意,她的手碰到了他的手。
然后,握了上去。
她握得紧紧的。
祁希予侧头,“错了。”
伏黎歪头,懵懵地看着他,手下意识想抽离。
祁希予没给她这个机会,反手抓住。
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
他看着她,扯了下嘴角,“要这样才对。”
伏黎笑了下,嘴角不再下耷。
两人手牵手,就像最寻常的小情侣夜晚出来压马路。
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伏黎以为自己能微笑着面对祁希予,平静地陈述自己所遭受的的校园霸凌,甚至能说一句“都过去了,我已经没事了。”
她没有办到。
她开始哽咽,讲话断断续续,最后抱着他嚎啕大哭。
就像一个小孩,在陌生人面前重重地摔了一跤,她会自己爬起来,拍拍裤子说没事。
可一回到家,甚至还没进家门,只隔着门听见妈妈问一声怎么了,会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祁希予胳膊搂着她腰,另一手轻柔地拍着她背。
等她哭够了,用柔软的指腹揩去满脸的泪水。
“我不想你知道,”伏黎哽咽着,说话变得含糊不清,“我怕你难过。”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祁希予轻轻她擦掉眼角新溢出的水光,声音很低很哑。
像被压抑的猛兽在嘶吼。
他早就查出江妍月的所作所为,但今天,他知道了更多的细节。
每一个,都令人发指。
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我来之前见了她,和骆劲一起。”
伏黎说了每一个细节,包括骆劲站在禾润门口拉她的胳膊看有没有伤口。
“嗯,我看见了。”
他将她被风吹散的头发捋在耳后,动作极其温柔。
伏黎再次哽咽,鼻尖冒出一股酸气。
“原来你真的看见了。”
在去的路上打那通电话时,她就有一种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我比他帅,比他有钱,没道理选他不选我。”祁希予捏了捏她的脸颊,“料你也不敢红杏出墙。”
他只是有些嫉妒。
他的岁岁,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带给她曙光的,是别人。
但是,更多的是悔恨。
后悔在看见她和骆劲相拥在海岸线时,选择了转身。
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
就一会儿。
他的岁岁,就不会受人欺辱。
“祁希予,我好难过,”伏黎擦干净眼泪,“答应你的事总是没做到,明明说好一起看电影的。”
“这有什么难过的。”
祁希予轻飘飘地说完,拉开两人的距离,手搭在她肩膀,朝前面扬了扬下巴,“看见什么没?”
伏黎偏头,眼睛红红地望着他。
“别看我,看前面。”祁希予微俯身,凑近了问,“视线里有什么?”
伏黎吸了下鼻子,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认真地描述。
“有月亮,有树,还有亮起的路灯,正在打烊的商铺,过马路的行人…”
祁希予揉着她头,“我看见的和你一样。”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现在的画面。”
“其他人都不行。”
在他的描述下,所有的画面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状态。
锁门的商铺老板动作很慢很慢,红灯延时闪烁良久也没有变绿,行人的步伐像是被刻意拖长。
只有画面背景,巨大的黑幕上,挂着的半轮皎月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慢镜头里,伏黎缓缓地转过头。
他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随着光线缓慢扑闪,在眼睑下投出一道淡灰的影子。
整个人被路灯投射而来的光线笼罩,散发出淡淡的金色的光芒。
美好,而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