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踩着矮凳从马车上下来,听竹撑开遮阳的伞交到自家小姐手上后,识趣的退回到马车旁,独留二人打着招呼并肩而行。
“瞧姑娘今日穿着,我险些以为你猜到了目的地。”
顾云承摇扇而笑,手上的力度稍大,徐徐的风轻拂过她的脸庞。
直接为她扇风太过殷勤,只好克己复礼的扇大力些,只愿她能得几缕风的凉爽。
“…是爬山吗?”江婉琼低头自视,这身衣服与爬山…很搭吗。
姑娘撑着伞,阴影下的精致容颜显然有些疑惑。
男人摇扇的动作顿了顿,倏然失笑,“姑娘觉得我邀你来爬山的?”
这烈日炎炎,约精心打扮的姑娘出来爬山…莫不是想让人讨厌。
“难道不是?”江婉琼柔声反问,轻带笑意。
看着她稳稳撑着的伞,顾云承失笑摇头,“到了正午日头烈,若是爬山暑气入体,该是下不来了。”
姑娘蹙眉笑着,虽然很好奇,但是瞧见他一脸神秘的样子,忍了忍翘着唇没有再追问。
两人安静的走着,偶尔闲聊上一两句,男人手里的扇子摇得起劲,风一直落到她身上,饶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他的体贴。
而姑娘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另一侧,手中的伞撑得高高的,无声为他遮掉大半的阳光。
两人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直到眼前缓缓出现一片荷塘。
江婉琼一怔,看着岸边的乌篷船与满目的荷花与荷叶,终于知晓了他的目的。
“原来殿下是要带臣女采莲。”
怨不得他说她穿的很应景。
衣衫荷叶襦裙粉色的荷花,光是站在岸边便要与满目的荷叶融为一体了。
姑娘莞尔。
“从前怎未听说过西山有这么一片荷塘。”
要是被那些贵女公子们知晓,这片荷塘都得秃了。
“这不对外人开放。”
顾云承解释着,轻松的上了乌篷船,水面荡开深深波纹,男人朝她伸出手,“来。”
船只轻便却也比平日游湖泛舟的船小了不少,似乎坐不下两人似的。
江婉琼犹豫了一下,在他含笑的目光下收了伞,搭上了他的手。
男人有力的胳膊牵着她一拉,姑娘被带上了小船。
船随着她的动作猛的一晃,江婉琼没有防备,身子随着船歪了一下。
两人站在船头,距离有些近像是轻轻松松便能将人拥入怀中似的。
顾云承下意识想要扶她腰的手停顿在空中,僵硬住的同时牵她的手改为扶她手腕。
稍微踉跄了一下,江婉琼被他拽着站稳,船也迅速恢复平静。
她呼出一口气,惊吓之后便更惊觉此时二人的距离之近。
她微微抬眸,从近在咫尺的男人衣料看了上去。
顾云承对上她轻柔如水的目光,心神微动,克制着移开目光,松了手道了声抱歉。
“你坐好,我去划船。”
江婉琼目光不自在的飘忽着,柔声应好。
两人都未带仆从,顾云承亲自去划船。
竹竿一撑,小船缓缓远离岸边,渐入荷塘深处。
粉碧荷叶,层层叠叠被小船推开一条小道,姑娘穿得清新,如荷塘间的灵动仙子一般,一颦一笑皆不输身侧开得清雅的荷,只需她伸手,便能摘到无比鲜嫩的莲蓬。
男人撑着船噙着笑。
美人如画。
光是瞧着便赏心悦目,何况这还是他的未婚妻呢。
第15章
船承载着两人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不多时,她手上已多了一柄'荷叶伞',为她遮去刺眼阳光。
碧粉裙与鲜嫩荷叶之中,露出姑娘回眸的笑颜,“日头太烈,殿下可要歇一会?”
顾云承晒了好一会,如今船已入荷塘深处,闻言便也松了手,弯着腰到了船蓬内。
小船晃晃悠悠的随水飘动,荷间风也带上几分清凉,两人含笑瞧着眼前盛景,无端有几分惬意。
男人随手摘了一颗莲蓬,“要吗。”
江婉琼犹豫着接过,“可以摘吗,也不知苦不苦。”
她方才便不好意思摘。
顾云承轻笑,看着她纤细的手剥开青绿的莲蓬,稍一会,白嫩莲子便落于手中。
“如何,苦吗?”
江婉琼沉吟一番,秀眉紧蹙,“殿下尝尝看?”
顾云承微怔,接过莲蓬剥了一颗。
入口微苦,但紧接着便是清甜。
男人疑惑抬眸,恰好落入姑娘嫣然笑意之中。
顾云承无奈摇头,竟被她唬弄到了。
江婉琼笑意盈盈,“莲子哪有甜的,不过今日能在京城寻到一处如此僻静优美之地已是不易,殿下有心了。”
男人笑着摘下一片荷叶,学着她的样子挡着头上,眸光温柔:“但愿姑娘不觉得无趣才好。”
他想了很多地方,也问了许多人,罗列出来的地点让他不由感叹从前竟不知京城有这么多可玩之地。
江婉琼躲在宽大的荷叶下,笑意如风般轻柔,“在臣女看来,这比听戏有意思多了。”
听来听去千篇一律,但泛舟采荷却是少有。
“能博姑娘一笑便也值了。”
顾云承目光温柔,两人一前一后坐在乌篷船上,四周荷花开得正好,蜻蜓缓缓停于莲蓬之上,夏风都透着几分温柔。
景色正好,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音音知晓你我要出门,嘱咐了我许多。”
“哦?公主都嘱咐了些什么。”
男人卖着关子摇头,“说出来可就没惊喜了。”
姑娘轻笑。
见她额上薄汗沁出,顾云承唰的一下打开身旁的扇子,在船内弧度稍大的扇。
江婉琼微眯了眼,盯着天际的烈日含笑。
风又缓缓扇到她身上,缓解了稍许燥热。
这是否也是公主的其中一个嘱咐。
“殿下近来不忙吗。”
她垂眼剥着莲蓬,语气柔柔随口笑问。
男人扇风的手微顿,心中稍叹后道:
“忙。”
父皇还没在朝堂上宣布此事,但他已于昨日被传唤到御书房,被安排了突如其来的差事。
好心情倏然消退几分,顾云承苦笑着又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递给她。
“花衬美人。”
他心中微怅,看着眼前的姑娘莫名的便主动了许多。
她轻抚荷花,眸光疑惑,“可是近来的案子棘手?”
不然他怎会面露愁色。
顾云承沉吟片刻,摇头叹:“或许过几日我便要动身前往西北,再回来约摸得婚期。”
江婉琼拿花的手一僵,抬眸瞧向他。
明亮的双眸中有些震惊,又似藏着些不舍。
那不舍太过隐晦,顾云承看不清,但也止不住他心下一动。
“我会尽量快些赶回来。”
他要去西北抓一位贪污巨款的知州,那位自圈自地嚣张得像个土皇帝,父皇震怒,选派一位皇子前去缉拿回京亲自审问。
从前总是与他争抢激烈的太子竟没收到消息,昨日他从父皇的只言片语中察觉,此事莫非与太子还有牵连。
此事关系重大,说不定能重创太子一派,不容他多想,定是要接下此艰巨任务的。
男人坚定的目光与她对视,即便是不舍,但他既选择了这条路,便不止关乎他一人之事,他身后站着无数幕僚官员与支持者,容不得他轻易放弃。
“…”
江婉琼一时间没还没缓过来。
才刚刚熟悉些许,他竟又要走了。
说不可惜难免是骗自己,江婉琼心底微叹一声,在男人略显紧张的目光中转而为笑。
“殿下圣命在身,安心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