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天气冷,外套穿好。”
    谢逸仁和她并排走着,突然转过身,人影压下来,装模做样为她整理领口。
    “你干什么?”突如其来的亲密只会让岑晚心声反感
    他们离的太近了,鼻尖的距离不足一乍,岑晚躲无可躲,向后仰着身子,又被谢逸仁捞住后腰勾回来。
    “谢姝昀找人跟踪我。”
    他额头亲昵地顶靠在岑晚的头顶,说出的话却是寒凉彻底。谢逸仁摊牌之后便在她面前拆下姐弟情深的面具,不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
    “抱歉,我不愿强迫女孩子。”他气息粗重地叹了一声,嘴唇欺上来,作势要亲吻,“但是我没有办法。”
    岑晚双手在谢逸仁胸膛上抵着,他说话时冒出的哈气潮热,让她几乎是从心底里引发的生理不适,推拒时忍不住溢出鼻音,把脸别过去。
    “只是演戏可不可以?”谢逸仁像是情难自制地空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颚扭过来,作势又吻上去,实则是悬空在唇角说话,“谢姝昀巴不得我从京市铩羽而归,岑晚,你觉得到时候你又会得到什么?”
    这大概是谢逸仁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配上他眼眸中近在咫尺的厉色,让岑晚血液瞬时都凉了下来,肩膀逐渐卸了力。
    这才是真正的谢逸仁,这才是真正的联姻。
    岑晚突然觉得挺可笑的,她都要经历第二次联姻了,才开始慢慢摸清些其中的含义。
    以前都算什么呢?钱缪对岑晚来说算什么?
    “那天她就在跟着你?”
    “哪一天?”他搂着她的腰侧贴向自己,岑晚的手臂折迭到极限,疼痛到不得不放下来,轻抓在他风衣的腰际,“你说约会?是,每一天。”
    这就可以完美解释为什么那天晚上的谢逸仁那么唐突,岑晚心里烦,估计他心里会更烦,想着这女的真不上道儿,毫无觉悟不知配合。
    他的脸慢慢移向她的另一侧嘴角,重新凑上去,“我不喜欢讲话这么难听,讲的太透你我面上都无光。可是,岑晚,你在这方面真的不如其他方面聪明。”
    岑晚疲惫地闭上眼睛,抿住唇屏息,尽量避免和谢逸仁接触。
    “所以请求你,今晚和我去酒店住。”
    他字面上是请求,可是从嘴里说出却并不是那样。
    “你说什么?!”岑晚骤然瞪大眼睛,嘴张不开,嗡嗡说道
    “成年人,谈婚论嫁的男女一起住酒店不是很正常?他们盯我好久,如果你还想项目顺利就跟我走。”
    谢逸仁的嗓音低沉轻缓,说话时唇畔偶尔会擦过岑晚嘴边的皮肉。他甚至还可以分神抬手用四指覆住了她的后颈摩挲,缱绻动人极了,当真是好演技。只是这让被迫配合演出的岑晚僵直住了脊背,起了一身的战栗。
    “我不碰你,你放心,这种事你情我愿才有味。”
    脱掉了道貌岸然的一层皮,现在的谢逸仁就是最典型的黑心商人,外加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不同种类的反感,可是现在这样已经比之前那个程序设定般的假人顺眼多了。
    起码他是真实的,真实地讨厌,那岑晚也没必要装了。
    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带着怒意的狠劲儿,让人看着心痒痒。谢逸仁憋笑,在她后颈上捏了捏,狎昵自然,“……不过晚晚,你如果一直这样看我就不一定了。
    “你真恶心。”
    岑晚几乎作呕,冷着脸一边推一边骂。谢逸仁笑了出声,抬头询问后方站着的人时面上依旧带着愉悦——
    “有什么事吗?”
    谢逸仁和岑晚拉开了距离,可她还是有种潮气糊在了自己的嘴边的感觉,湿漉漉黏腻腻。
    她用手背狠狠地蹭自己的唇周,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像是整个人被猛地按到寒凉彻骨的深海里。
    只一眼,她就不敢再看,手僵硬地放下。地上的人影被拉得狭长又单薄,衬衫猎猎抖动,他的脚步也慢慢靠近。
    “手机没拿。”
    钱缪语气平静到仿佛真的是在提醒一个陌生客人,说话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鼻音。
    “……谢谢。”
    岑晚垂着头接过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红棕色的口红印,匆忙顺势揣进衣兜盖住,心里不停地打鼓,钱缪肯定不是哭腔,他哪儿会哭,他只是冻的。
    她确信,却更难过了。
    谢逸仁也和钱缪道谢,揽过岑晚的肩膀带离,走了两步不忘扭过身招手和他说再见。
    她没听见钱缪说话,但是猜测钱缪应该是用下巴点了一下,她闭着眼睛都想象得出那画面。
    岑晚脚下灌铅,都是好演员,除了她。
    ……
    这一夜的难熬可想而知,不是身体的难熬,而是心理的难熬。
    谢逸仁很妥帖地为了她准备了全套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连尺码都没什么出入,他的过往经验可见一斑。也绅士地让出了套房的卧室,完全没有刁难的意思,以及任何轻浮的举止。
    “需要为你叫车吗?明天一早我要去趟申市。”
    “我自己叫。”
    “你可以吃了早饭再走,这家酒店的早餐还不赖。”
    “不用你操心。”
    谢逸仁看出她烦躁了,坐在办公桌前轻嗤,摘了眼镜,靠在老板椅的舒适椅背上。
    “需要我向你的男友说明外宿情况吗?我可以解释得很好。”
    他说得调侃,表情倒认真。
    岑晚被击中症结,眉头皱得更深了,手机在掌心里握紧,“谢逸仁,你有点儿过界了。”
    今晚的岑晚在他面前非常直白地表达情绪,这让谢逸仁很满意,甚至开始期待未来这段有趣的联姻生活了。
    “为我的合作伙伴排忧解难,且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认为是应该去做的事。就连那酒吧都懂得提供占卜的附加服务,情绪价值很重要。”
    岑晚心里一缩,他是真的不知道,可总在提,搅的她不安宁。
    什么样的叫「情绪价值」?她形容不出,只是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享受者,钱缪是输出者。
    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也没有一样东西是免费的。
    钱缪的输出总有尽头,她的享用期限总有终止。
    岑晚在钱缪回国重新出现在家门前的那一刻就开始恐惧,这种恐惧慢慢演变成了怨恨。
    她好恨自己,恨岑家的每一个人,恨谢家,恨谢逸仁。
    恨他们都是一类人,都穷凶极恶、欲壑难填。
    她最恨的还是钱缪,他哪儿哪儿都可恨,他永远都在笑,和颜悦色,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事儿。
    岑晚上高中时第一眼看见钱缪就觉得碍眼,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活的这么开心。
    他就是可恨,可恨到现在岑晚满脑子都是他,想到他就心尖发颤,微信对话框里写写删删一个字都没有勇气发出,隔几分钟就进入监控app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还没回家……
    “你的女朋友知道你会跟别的女人结婚吗?”
    岑晚鬼使神差地发问,她现在已经疯狂到需要寻找同理心来安慰自己的地步了。
    谢逸仁难得怔愣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很快转换成轻蔑,“我没有女朋友,至多是情人。情人的第一要义是听话。”
    情人吗?
    岑晚盯着手机屏幕上漆黑客厅角落里两只睡觉的大狗,涌上一阵说不上来的怅然。
    大少爷还是有傲骨的,即使他不再是大少爷了,也不会当情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