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律抱着她,脚步比较没那么急切,易渺看着他的下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描绘着他的轮廓,啊,原来他的下顎线这么好看呀......她苍白的唇微微扬了起来。
「笑什么?」存律看向她毫无血色的脸,竟然还掛着一抹微笑。
易渺摇了摇头,才不跟你说呢,免得你得意忘形。
存律的头发还湿湿的,衬衫也是。他抱着易渺,因为两人的衣衫都湿透了,所以很彻底地感觉的到彼此的体温。对她来说,存律的身体很温热,对他而言,易渺的体温很冰冷。
「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易渺听见上头有道声音,本来在观察手里木棉花的视线又抬了起来,对上存律的凝视。
「什么事?」
「让我担心的事。」存律停了一下脚步,把放在易渺身上的目光移向路的前方。他的声音原本就很低,刻意放低了音调,听起来却更令人着迷。
易渺抓着木棉花的手收紧了一点。
两人前进了一阵子,救护车这才抵达。两个人上了车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易渺躺在担架上,觉得很睏,于是缓缓睡去,坐在旁边的存律跟救护人员简单描述了状况,然后侧过头才发现易渺闭着眼睡着了。
他看着她好久好久,像是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存律突然觉得今天的自己好奇怪。
为什么她掉进水里的那一刻,好像是有人掐着他的心一样,那么紧张难受?
为什么看见她虚弱中的笑容,他整个人都被一股酸意侵袭?
是......心疼吗?
到了医院,医生稍稍检查了一下,确认易渺没有肺积水,跟存律说不用住院,去拿个药就行了。
在存律去拿药的空档,护士小姐过来帮易渺把点滴拿掉,用很羡慕的眼光看着她,「徐小姐,你真幸福,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这么关心你,刚才我们主治医师都快要被他一堆问题弄得头痛了。」
易渺无语地笑着解释:「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啦。」
「还不是?那就表示快囉?好好把握,不然像这样贴心的帅哥很快就要绝种了。」护士小姐对易渺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推着药车离开。
易渺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老梗,还真的有这种被误会的情节在生活中出现。
她坐在床沿等着存律,正想拿起包包里那朵木棉花起来玩,就见存律从转角走近。
「笑什么?」他疑惑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堆药袋子。
「没什么。」易渺说。
存律帮她拿起包包,把药袋放进去时,看见了里头的木棉花,微微怔了一下。但他随即抹去眼里出现的波动,平静地叮嘱易渺:「医生说下礼拜要来回诊,呛水很容易引起肺炎。时间到了我会提醒你,再带你来医院。」
易渺点点头,站起来要接过包包,却被存律阻止了。
「还有你的手,绷带要拆掉的时候我陪你来。」
他没有等她回应,把易渺带着往医院外头走,才出了急诊室没多远距离,就看到同事们往这里走来的身影。
立婷看见易渺马上衝了过来,存律礼貌性地退开,手里还拿着易渺的包包。
「徐易渺!你想吓死谁?好险你没事,不然谁以后还可以帮我买早餐。」许立婷抓着易渺肩膀喊,不断扫视着她身体上上下下,观察会不会有什么异状。
「本来没事都被你叫出病了。」易渺挣脱她的手,看着存律在旁边跟同事们简单说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立婷还在她耳边碎念了什么,但她没注意听。
易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存律上面。
小杰的妈妈带着小杰走过来跟她道个谢,拿了一袋补品给她,然后抓着易渺的手不断的说谢谢。
「真的没有什么,我也没事了,不用一直跟我说谢谢。」易渺摇摇手,蹲下身,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小杰问:「小杰没事吗?」
小杰不敢看易渺眼睛,盯着地面点点头。
易渺摸摸小杰的头,安慰地对他说:「小杰没事就好,姐姐也没事。」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她,「姐姐对不起。」
小杰小小的脸颊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惊吓,他咬着下唇,眼泪好像又要掉出来。易渺忽然想到那天要不是存律在岸边,搞不好她和小杰现在都可能还在医院。于是她指着在一旁不知何时盯着他们看得存律说:「是那个哥哥把你拉上来的,也要去谢谢他一下。」
小杰听了以后走到存律前面,拉拉他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叔叔,谢谢。」
易渺忍不住笑了,刚才叫他跟哥哥道谢,结果他叫何存律叔叔。
存律愣了下,配合他的身高蹲下,跟易渺一样摸摸他的头,悠悠然地笑了下,用充满宠溺的声调说:「不客气。」
医院外人来人往,有讲着电话的,有赶着来探病的,有病着还出来透气的,有忙着的医护。今天天气不算太好,缕缕微风穿梭在路树中,沙沙作响,世界很喧闹。
易渺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对什么都还不懂的她说:「渺渺,记得,以后要挑老公的时候,一定要挑那种看到孩子会笑的男人。」
想到和存律一起去过的儿童医院、育幼院,寡言的他却特别有孩子缘,跟小孩在一起的笑容,温柔中好像也带着几分孩子气。
送走了来关心的同事们,易渺站在马路边,准备拦计程车要回家,等不到计程车,却看到存律的黑色轿车停在眼前。
副驾驶座的窗摇下,存律在另一边稍稍探着头:「上车,我送你回去。」
易渺犹豫了下,还是上了车。
才刚坐好,易渺哥哥便来了电。
「你没事吧?你同事刚才打来家里问你的情况才知道你掉到游泳池里。明明就不会游泳的人下什么水?你当了二十二年学生都在干嘛?」易时在房间里拉低音量说。易渺妈妈刚才知道易渺出事了,情绪又很不稳定,不久前才被徐顾哄着睡着了。
「我没事了,现在正要回家。回家再说。」
「嗯。」
掛了电话,存律便问:「你哥?」
「嗯。打过来骂我。」语落,易渺调皮地朝着存律笑了一下。存律趁着红灯侧头看了她一眼,对上眼睛发着亮的易渺,他要换档的手顿了顿。
何存律看着前方直而长的路,今天台北车并不多,也许因为是假日。
「你很喜欢小孩?」他的声音听来很有磁性,震动的空气传到易渺耳里,好像连心脏也在震动着。
易渺点点头,说:「很喜欢。」
她觉得这个突兀的问题有点奇怪,又想到大概他是因为小杰所以才这样问的吧。
「你不喜欢吗?」易渺反问他。
存律脸色不变,淡淡回了句:「喜欢。」
她很喜欢听他说话,因为他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沉迷,从他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即使轻如雨,也像是月色下的壶觴,啄了一口就让人心醉。只是他却偏偏话少。
易渺听了这两字后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种......有种这句话是在对她说的感觉。脸颊微微发烫,闭起嘴,决定少言为贵。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易渺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和街道,在高架桥上,还能看见高楼大厦露出半截楼身,一幢幢林立在台北市中心里,像块大蛋糕上插满着蜡烛。
「徐易渺。」何存律突然唤了声。
「嗯?」易渺看着旁边一辆rangerover休旅车飞驶而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