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这般说,顾敬臣定要反驳回去,但问话的人是意晚,他不想撒谎。
顾敬臣:“你是听说了什么事吗?还是梁行思告诉你的?”
意晚:“都没有,是我自己发现的。”
顾敬臣脸色冷了下来。
“你为何这般关心他?”
听到这句话,意晚侧身看向顾敬臣,如实道:“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关心你。”
顾敬臣神色渐渐舒缓下来,他侧头看向了意晚。
“关心我?”
意晚:“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黑暗中,看着意晚清澈的眼神,顾敬臣心底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这种不安已经折磨了他许久。
他忽然想知道,若她知晓了前世的事情,会如何想他。
“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和梁行思定了亲,两情相悦,我从他手中把你抢了过来……”
顾敬臣以做梦为借口,把前世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这番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意晚。
意晚听着顾敬臣说的故事,眼神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了然。
原来前世自己之所以嫁给顾敬臣都是他设的计,他利用永昌侯府和云府想要往上爬的心思,破坏了她与梁大哥的婚约,把她娶回了府中。她从前一直以为顾敬臣只是没有反对,却不曾想都是他的计谋。
顾敬臣抬手抚摸着意晚的脸,轻声问:“若当初你和梁行思两情相悦,而我如同梦中的我一般破坏了你们的姻缘,你会如何想我?”
意晚张了张口,刚要回答,她看到了顾敬臣眼底的闪烁。
他这是在担心害怕吗?
他何时这般不自信了。
意晚把要说出口的话放回了腹中,只道了一句:“敬臣,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梁行思。”
顾敬臣:“我知道,我问的是如果,如果我刚刚所说的梦中的事情成真,你会如何?”
意晚轻轻叹了叹气,看着顾敬臣的眼睛,说道:“你梦中的事情本就是真的,不是吗?”
闻言,顾敬臣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流露出来惊骇。
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意晚:“我本就嫁了你两次,不是吗?”
顾敬臣的手微微一抖,慢慢蜷缩回来。
她竟然知道前世的事情。
他最想掩盖的秘密早已被她知晓。
她知道自己破坏了她与梁行思的婚事,甚至知道他曾娶过旁人,知道她因他而死。
她定是恨极了他。
巨大的恐慌将顾敬臣淹没,他像是沉入了海底,无法呼吸。
他不敢面对意晚。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掀开被褥逃离。
一时之间,二人沉默下来。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即便再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片刻后,顾敬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何时知道的此事?”
意晚:“比你早。”
顾敬臣愣住了。
比他……还要早?
瞧着顾敬臣的反应,意晚方知他这般在意前世的事情。他那般爱慕她,心中定是愧疚极了。她抬手坚定地握住了顾敬臣缩回去的手,柔声道:“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没发现我跟前世的不同吗?我变化那么大,你竟从来没怀疑过我?”
顾敬臣顺着意晚的话想到了今生的事。
姻缘树下,京北大营外,京郊围场……
燕山一事的提前预知,母亲病重一事的提醒,延城知府投敌的暗示……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在脑海中盘旋重映。
顾敬臣恍然明白了一切。
是了。
今生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前世不同,每一件事都表现得异常明显,可他却从未怀疑过她。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他定会第一时间去怀疑,可因为那人是她,所以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
意晚眨了眨眼,轻声问:“顾敬臣,你就那么爱我吗?”
顾敬臣原以为意晚若是知晓了前世的事情定会离开他,定是恨极了她,所以不想让她知晓。没想到她比自己更早知晓了前世的事情。
既已知晓前世的事情,竟然还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前世害死了她,她却还做出了如此选择。
她那么善良,他却那般卑鄙。
顾敬臣张了张口,刚要出声,却觉喉咙有些干涩,眼眶也有些疼。他顿了顿,哑声问:“你不恨我吗?”
意晚反问:“恨你作甚?”
顾敬臣:“恨我……恨我……害死了你。”
说这句话时,顾敬臣心微微一紧,疼得眼泪险些流出来。
意晚:“毒是旁人下的,又不是你,我要恨也是恨那些下毒之人,为何要恨你?”
顾敬臣:“可他们是因为我才给你下的毒。”
意晚:“那也不该恨你。我不能因为旁人做错了事就恨一个没有做错事的人。”
顾敬臣感觉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轻微眨眼,闷声问:“我也不是完全没错,是我破坏了你和梁行思的婚事。”
意晚笑了:“乔氏因为梁行思考中了,本就不想把我嫁给他,正琢磨着换一门更差的婚事。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顾敬臣:“可你……你们二人两情相悦。”
意晚失笑:“你我二人定亲前我便已经找到了亲生父母,回了永昌侯府。若我真的喜欢梁行思,今生大可嫁给他,不必选择你。”
顾敬臣感觉在心口压了两世的石头忽然被挪开了,眼前瞬间变得明亮,心也似说不出来的轻松。
“你不喜欢他?”
意晚:“我自然不喜欢他,你忘了么,这一切都是乔氏的计谋。她是为了拒绝你的提亲才故意说我与梁行思两情相悦,你分明知晓此事啊?”
顾敬臣愣了一下。
对,前世今生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乔氏用同样的借口拒绝了他。
枉他聪明一世,竟把这些事情都忽略了。
意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呆子。”
看着意晚的笑颜,顾敬臣心痒痒的,他握住意晚的手亲了亲。
“嗯,我是个傻子。”
一遇到她,他所有的理智都没了,只会患得患失,生怕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生怕她离开他。
意晚:“我就喜欢你这个傻子。”
意晚极少这般露骨地表达自己的爱意,顾敬臣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快要飞入云端。
“晚儿,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好吗?”
意晚:“好。”
顾敬臣把意晚拥入了怀中。
意晚:“你给我讲讲我死后发生的事情吧。”
顾敬臣:“好。”
深夜静谧,一辈子还很长。
第136章 番外3·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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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鹤虽是文国公府的公子, 但从小随父亲住在青龙山上,甚少下山。
父亲厌恶京城的纷争,即便是逢年过年也不回京, 只有在祖父催得紧的时候才会带着妻儿回京。
三年前, 言鹤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京城的记忆。他只恍惚记得五岁那年回过一次京城, 过了两三年,他又回了一次。后来有没有回去他没什么印象了。
即便回京, 也只在京城待上几日便又回来了。
这一年,言鹤十二岁。
快到过年时,京城的信件几乎每日一封。初时,言山长瞥了一眼信便扔在了一旁,后来,言山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腊月二十六那日, 言山长看着来自京城的信件,対妻儿道:“几年没回京了, 也该回去看看了。”
一家人当下便收拾好东西, 第二日一早朝着京城行去。
和山上的冷清不同, 京城很是热闹。从快入京城的地方就能看到不少人,未入城门便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言鹤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瞧着马车快要入国公府的那条巷子,想到国公府中的众人, 他的脸色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