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商队还好处理,可偏偏这商队里有卡牧察部落的王子,听说在冲突中受了伤,卡牧察是塞外部落联盟的一支,通商之事本就各部落各有想法,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怕是引起议论纷纷,甚至可能将之前谈好的章程推翻。
而边境官员八百里加急送来书信,上报查到了那股混在其中的大魏境内势力正是齐王裴晋北。不知为何,消息走漏出去,朝野哗然。
齐王府外书房。
“嘭!”一个茶杯被摔碎在地上,力道之大,茶水四溢,滚热的茶还冒着热气。
距离在单膝跪地的黑衣男子纹丝不动,溅落的几滴热茶在他身上水渍蔓延,“主子息怒。”
“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吗?不是说过不要牵扯进去。一切要小心行事吗?”
惯来温和的裴晋北此时拉下了脸,消息传得飞快,偏生他掺和到这里头来。
“主子,雁南关那些势力早就盯住了我们,他们趁机浑水摸鱼,就等着给我们下套。”
裴晋北岂会不知,边境通商事宜兹事体大,推进极难,各种事宜还在商议,有些意见不合的官员做些手脚,一下捅了马蜂窝子。
他在边境也获得民心的同时也树敌不少,入朝后他负责推进边境通商,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其中便有来自边关守将的,此次事情,怕是少不了他们在背后顺水推舟。
裴怀度来回踱了几步,心始终静不下来。
过了会,他想到了什么,“你们去查了那只商队,可查到了星楚的下落?”
黑衣男子抬头,眼神复杂,略有些迟疑,“听说里面的中原女子被关进了雁南关牢内,属下动了几批人手去查探,折损了不少兄弟,才只见到了一面,看面相和衣着打扮,与姑娘有几分相像。听说是王将军亲自送来的,吩咐好生看管。”
一时间,桌上的书籍被狠狠甩在了地上。裴晋北胸膛起伏,面色难看。
这个王建便是与他仇怨最深的那位,当年雁南关大疫,他同缪星楚联手力挽狂澜,而王建连同他的姻亲因为隐瞒消息导致延误疫情而被贬。
当年正是星楚发现他的阴谋,然后奋不顾身地检举,同他联手,这才让瘟疫爆发半月余死伤无数的雁南关得以让外界知晓。
若星楚落到了王建手里……
裴晋北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心神俱乱。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理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思绪纷乱间,他想到了一些端倪,“亲自送来?”
他折损了不少手下,是因为消息放了出来。可商队这件事牵扯甚广,怎么会那么巧,消息就泄露出来了。
若是王建故意下圈套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星楚在不在他手里,若是不在,他贸然劫狱,本就混乱的形势就变得更复杂了。
不行,他不能轻举妄动。他走到今日,一切基业都在此,若是稍有不慎,便是功亏一篑,万劫不复。
沉下心来,他语气已变得镇定,“先按兵不动,再暗中查探一番。有任何事情及时来报。”
刀疤男子目光敛下,道了声,“是!”
齐王府外书房归于沉静,可裴晋北的心却没有一刻不是悬着的,若是他猜错了呢?星楚就是在王建手里,那他又该如何?
为何总是在这种时候要他在基业和星楚中选一个,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是这样。
难道他们注定没有缘分吗?
裴晋北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嘶”一声,狼毫笔应声断裂。
星楚,你究竟在哪里?又为何不告而别,你若气我多年不归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危难开玩笑。
李三在外头高声禀告,“王爷,王妃娘娘来了。”
裴晋北本就烦躁,听到这一句更心烦了,可他不能露出马脚,快步走到前面去将碎成几块的茶杯捡了起来收到隐蔽的地方。
“请王妃进来。”
理了理衣袖,面容温和,他露出了清淡的笑意,朝门处走去。
门被赵嬷嬷打开了,她手里提着红木漆三层食盒,后头跟着小心走着的王妃。
有孕这些时日她修身养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吃了许多补身子的药膳,一段时日下来她看上去气色不错。
“子期。我听小厮说你午膳没用什么,我让厨房做了些菜,想着来看看你。”
怀孕后她面色红润,比之之前瘦削的身子丰盈了不少,她含笑着看他。
裴晋北揽着她朝里面走去,“这种事情让嬷嬷来就行,那么远的路你走来,小心累着。”
“没事,大夫也说了,我需要多走动走动,这样对孩子的发育也好。前些时日我娘来看我的时候也说了,多走走也有好处。”
她面上是温柔的笑意,用手抚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话里满满的珍惜。
裴晋北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姚晚棠环上了他的腰,“子期,你真好。”
裴晋北将她抱紧了些,笑意温和,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这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在眼中露出些许森寒,只是转瞬,便全是柔情。
两人温情蜜意了一会便坐下来打开食盒。
此时,门外传来的急促的敲门声,李三快步走了进来,他神色有些慌张,看了一眼姚晚棠便低下了头。
“何事慌张?”
李三声音有些不稳,“王爷,王府外头被官兵围封了,领头的……”
他抬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姚晚棠,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领头的是姚将军。”
话音刚落,就听见筷子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响,格外清晰。
姚晚棠怔楞在了原地,笑着的唇角僵住,正给裴晋北夹菜的手顿住,筷子便顺着手掉落在地上。
怎么会……
领头来封齐王府的怎么会是她大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比于姚晚棠,裴晋北显得很镇定,似乎是早就料到有这种情况。他放下了筷子,从容不怕,安慰姚晚棠,“晚棠,别怕。只是朝堂的一些事,我很快就可以解决的。”
早在消息满京城的传遍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有这个时候,做局之人布下了大网,就等着他来。
姚晚棠的手抖着,“不行,我要去问我大哥,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裴晋北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赵嬷嬷,送王妃回房。”
他声音冷下,“晚棠,听话!”
姚晚棠失魂落魄,朝着裴晋北投来了哀怨的眼神,可裴晋北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
夜晚的风簌簌吹落了叶,飘飘扬扬,穿堂而过。
雪霁居内,缪星楚在屋内点灯看书,晕黄的烛火朦胧一片,她支着头,一字一句读着,许久没有接触到书了,从前失明的时候她只能听茯苓或青然读书给她听,总是不方便。
她读得正入迷,是不是提起笔在一旁写写画画,却被呜咽的哭声猛地一吓。
凭空多出来的哭声让她心头一震,再抬头朝门方向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为何门突然开了,寂静的屋内莫名有些可怖,细碎哭声从一个角落传来,一抽一搭的。
她试着喊了一句,“青然?”
缪星楚皱了皱眉,“是谁在哪里?”
没有回应,心里的恐惧被一寸一寸放大,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她听出这声音像是小孩子的哭声。
“你先出来好吗?你不出来的话我要喊人了。”
角落里还是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正当缪星楚想要走过去的时候,那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小女孩抱着缪星楚的腿,她穿着碎花布衣裳,哭得眼睛通红,泪痕斑驳,看上去大概四五岁的模样。
这是今晚第二次把缪星楚吓到了,她抿着唇角,压下心慌,勉强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小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小丫头死死抱着缪星楚的腿,就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说话也含糊着。
一开始缪星楚没有听清楚,仔细听了几句她才听到她说,“救救她…救救她…”
救救她?救谁?
缪星楚将小孩拉开,“别怕,你仔细说说,要我救救谁?”
小女孩那袖子擦着眼泪,语带哭腔,吸了吸鼻子,“她们说你是这里医术最厉害的,你救救我娘,她就要疼死了。”
缪星楚愣住,看来是出了麻烦,“好,先别哭,我去看看好吗?”
“咦!门怎么没有关?”
门外茯苓端着水盆,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接着她推开了门,看着屋内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一下子也被吓到了,水盆哐当落地,里头的水飞溅出来,噼啪作响。
茯苓目瞪口呆,她才离开没一会,怎么就多了一个小孩出来。
“夫夫夫人,这小孩哪里来的?“
听着叮叮哐哐的水声,缪星楚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先是被吓两回,然后又是听到这哗啦的落水声,有些头疼地扶额。
“茯苓,你稳重些。”
屋外传来的脚步声,青然听着屋内的声响也跟了过来,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瞧着里屋的一切,拧着眉头。
不过当下也不是应该说这些的时候,缪星楚听那小女孩哭诉说她娘要疼死了,事不宜迟,她们应该赶紧出发去看小女孩的娘亲才行。
缪星楚蹲下身来,拿出帕子轻柔地替她擦着眼泪,“小姑娘,先别哭,你告诉我们,你娘在哪里好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拉起缪星楚的手,“姐姐,你跟我走,我娘在那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看最强大脑看到了七点半才开始码字,我表示很惭愧.....
越来越懒了我
(作者跑走)
第51章 受辱
缪星楚只拉起了她的手, 并未向前走,她另一只手轻柔地将小姑娘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了她圆圆的一张小脸,上头泪痕未干, 她抽噎着。
“小姑娘, 我们可以去, 但是有些事情要先了解清楚。你说说你娘亲在哪个院子,都有些什么症状, 院子里都有谁, 谁让你来找我们的?”
大晚上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姑娘,总要问清楚来路, 贸然赶过去, 不知道会将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处境之中。提前问好症状, 也好适当带着药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小姑娘看起来四五岁, 喜怒哀乐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仔细问清楚些倒也没什么害处。
她吸了吸鼻子, 认真想了想,“我娘在紫竹院, 她好疼好疼,身上青青紫紫的, 好多好多伤口。”
说着, 她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院里有孙姨和小紫姐姐,是孙姨告诉我姐姐懂医术, 我才来找你的, 我找了好久好久, 孙姨给我写了雪霁这两个字,我不认识,经过了好多院子,比对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