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缩了,我怕那些人,所以,我就远远地躲着,看着那些人把依依抓进了车里。后来看新闻,我才知道,依依那天晚上就死了。
我想把这件事报告给公安局,我知道是谁杀死了依依。
但是,我不敢,也没脸。
我就一直忍着,一直憋着。可我就是过不了良心这一关。那孩子,是因为我死的。我如果不说带她逃走,她兴许就忍了。我眼看着那些人抓她,我自私,我连喊一声的胆量都没有。
后来,我每晚都做噩梦,我梦见依依浑身浮肿、溃烂着站在我的跟前,问我为啥不救她。
是啊,我为啥不救她呢?!
我打了电话给你们,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却下不了决心,我还是在乎我的老脸。直到现在,直到我在噩梦中见到依依,我才知道,人呐,跟牲口不一样的是:人得有良心。
我做噩梦,那是因为我良心不安啊!
我早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我决定了,这就去陪陪她,毕竟我也喜欢她,我又对不起她。我用了这个方法,我是想告诉那些人,良心,你藏的再深,它还是会被挖出来的!愧对了良心,结果都跟我一样,都是这个结局!
李清辉站在那里,眼神诚恳地望着安然,轻快地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坦诚、大方、没有隐瞒。
说完这些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然,爽朗地笑到:“安警官,麻烦你了。我这老人家,又自私了一回。
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看新闻,知道了您为了救那姑娘,连命都不要了!我佩服您!
所以,我就想着,在临死之前,把这里面的事情都告诉,也算弥补一点我良心的亏欠。”李清辉一口气地说完,之后,将紧紧攥在手中的一个信封猛地冲窗户中投给了安然,便让自己的身体往后倒了下去。
李清辉了却了心愿,决心赴死,故意避开了早已准备好的气垫的位置。
安然惊呼了一声,却无法施以救援。
她手里攥着李清辉留给她的那个信封,呆呆地看着,心底久久不能平复。
李清辉留给她的这个信封里,详细列举了一些提供“雏”的会所的名称及地址,
这些会所,大都在高档的小区之中,较为隐秘。
名单中,还列举出了一些提供此项服务人员的联系方式。这些资料,弥足珍贵,掌握了这些资料,也就等同将斩断恶魔的手脚。
窗外,天空湛蓝湛蓝的,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雾霾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一朵朵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下飘荡着,自由、释然。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些未解的疑团,因为李清辉的叙述,而变得明朗了许多。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稚嫩的生命,已经灰飞烟灭,带着对社会的憎恨以及对人性的向往,被深深地埋葬进了黄土之内,假如有来生,她会选择信任吗?
安然无法为自己的问题寻找到合适的答案,她也无暇顾及,还有众多的谜团待解。
申城市公安局看守所内,暖阳依旧坐在接待室的地板上,她就那样默默地坐在了那里,一天一夜。
下午的时候,她让看守的警员通知了安然。
暖阳,在一日一夜之间,完全变了样子。
她的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眼圈肿胀的发亮。她的嘴唇上,布满血泡,嘴唇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渗着血丝。
那身精致的黑纱裙,仿佛是挂在一个单薄的衣架上,看不到半点生的气息。
暖阳的样子,几乎让安然呆住了。
骄横跋扈的暖阳、性格不羁的暖阳,一副没心没肺的暖阳,并未得到褚峤丝毫示爱的暖阳,在褚峤牺牲后,居然悲伤成如此的样子。
安然替她悲伤,更替褚峤感动。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虽是疑问,暖阳却问的很平淡。
“从你去了程喜祥的家乡,把他的家属送到了机场。”安然回答的很坦诚。在她与褚峤去到程喜祥的家乡时,那位老农说的话,让安然印象深刻。
直到见到暖阳后,两人相似的样貌及神态,引发了安然的疑虑。在警校同学与那程喜祥家乡老农确认后,才将目标锁定在暖阳的身上。
“褚峤也是你设局的一部分吗?”暖阳的话语期待又恐惧。
“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安然心底有些悲楚。
“你带来了吗?”暖阳的声音嘶哑到几乎无法发声。
“你决定了吗?”安然并没有多少喜悦。
“这上面记录的,是每一个侮辱过我的人。”暖阳的语气,平淡如水。
“每一串数字,都代表着一个的名字以及收买的日期及数额。”暖阳将警员递过来的纸条拿在手中。
“第一个数字4,代表他的姓氏,排名在第4的,是赵........”暖阳轻声地读着,手里的笔沙沙作响,将纸条上的数字,翻译成了汉字。
那一行行文字,摆在安然的面前,让人触目惊心。
“暖阳,谢谢你。”安然知道,翻译出这一串数字,对于暖阳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后的日子里,她要无数次地向警员及检查官来陈述这些数字内,隐含的事件经过。那等于将自己赤裸裸地展露在世人的面前,亲手将自己的肌肤割开,再一层层地洒上盐。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妈是最清楚的,详细的细节,你问我妈吧。”暖阳并未理会安然的道谢,自顾地说道。
“她......已经不在了。”安然的声音,想要哽咽,却被自己强烈地制止住。
“不......是的,她总是怕这一天。”眼泪,从暖阳的面颊上滚落了下来,她想制止,却显得无能为力了。
于是,她一头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泣了起来:“妈......她说,猫跟老鼠永远都要保持距离,要不,受伤的,总是那只多情的老鼠!妈......我就是那一只多情的老鼠......我就想做那只多情的老鼠......你来抓我啊......”
安然懂得,暖阳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只要褚峤能再生,就算是让自己去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爱情,向来都是如此,没有事先权衡,无需合理理由。爱就是爱了,义无反顾。死是一种解脱,无需背负太多的纠结,反倒是活着的人,却要面对难以释怀的局面。
t国。
塞尔达岛上。
那栋独立依靠在陡峭的悬崖上而建的别墅。依旧骄傲地矗立在几株高大椰树的俯视下。
只不过,它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繁华。
这栋别墅的主人再也无心经营他那活色生香的party,此刻,他正焦头烂额地站在阳台上,听着一通神秘的电话,矮胖臃肿的身材,如一只皮球一般,在楼台上滚动着。
“收敛,兄弟,我早就告诉过你收敛。”对方的语气虽是教训,却也充满了焦虑。
“是!是!您说的对,是我用人不当。”这栋别墅的主人以少有的、谦恭的口吻回应着,站在门口的鬼哥,极少见到主人有如此虔诚的态度。
主人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保镖鬼哥,似乎是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继续低声下气地问道:“现在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吗?不惜一切代价的?”
“不行了,已经成为了定局。相信通缉令已经发出了,你还是安好吧,我也是看在大家昔日情分的上,才冒这个险的。”对方说完,根本不给这栋别墅的主人再说下去,连一句说谢谢的机会都不给,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