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师父的声音?落云曦朝远处看去,就见一道又瘦又小的身影疾奔而来,不一会儿便到了跟前。
果然是师父九曲指,而他身后,毒夜紧追而来。
她换了家常妇人的衣裳,一头脏乱的长发洗得纤尘不染,挽成漂亮的发髻,脸上还略施薄粉,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落云曦暗暗吐舌,目光不敢在她脸上多逗留,问九曲指道:“师父,不是说了不用送行吗?斜”
九曲指双手叉腰,目光狠狠瞪住她,凶巴巴地说道:“本大仙可不是来给你送行的!”
落云曦愕然:“那是干什么?旆”
九曲指满面不愉地问:“师父年事已高,你在师父身边尽过几天孝?”
没承想他问的是这句话,落云曦一时怔怔,回答不上来。
她不是真正的落云曦,但心里头早已经将九曲指当成真正的师父。
因为他对自己的爱意与关怀,从来没有少过半分。
但自己在他身边侍奉的日子,确实少得可怜,几乎是没有。但这也怪不得她一个人,师父不是长年在外行走吗?
“九神医,”君澜风客客气气地开口说道,“如果您嫌曦儿孝心不够,那随我一起回天夜,我与曦儿两人好好孝敬你。”
九曲指是曦儿的师父,所以这番话,君澜风说得十分诚恳,放下了所有姿态。
他有预感,九曲指来此有些不妙。
九曲指根本不买他的帐,驳回他的话:“天夜皇帝重病,朝廷人心不稳,眼看着又是一场兵荒马乱,我老头儿没事去那里干嘛?曦儿,你就陪师父在和月住几天,享受下月都风光吧!”
落云曦颇是为难,踌躇道:“可是,师父……”
九曲指硬起脖梗,态度很是坚决:“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你就别再叫我师父了!”
说完他转过了身子。
落云曦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生气过,一时拿无措的目光看向君澜风。
毒夜见九曲指不快,面上也闪过了一丝怒意,但碍于九曲指之前有过吩咐,所以她强忍着不说话。
君澜风沉声道:“九神医,你放心,虽然天夜会很乱,但我能保护好曦儿。”
他已经听出了九曲指的弦外之音。
这老头子根本就是怕曦儿遇到危险……
九曲指的后背一直僵着,声音也微微变得有些苦涩:“你师兄的事我是管不到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做我的徒弟,而你呢,我一直当孙女一样。罢了罢了,你现在是和月的公主,本大仙也管不着了。”
他说完,拔腿往前走。
这番话说得落云曦心中极不好受,她一咬牙,上前拉住九曲指的衣衫,轻声唤道:“师父……”
九曲指顿住了脚步。
透过纤细的指尖,落云曦能感觉到他干巴的身体也在颤栗,心中长叹一口气。
九曲指回过头,问道:“在月都陪为师两个月,如何?”
看到他眼眸中深深的期待,落云曦苦笑了笑。
两个月,那得多长!可她,真的不想离开君澜风。
“一个月!就一个月!”九曲指一狠心,又将时间压了压。
“好。”回答他的,不是落云曦,却是君澜风。
男人目光沉定,眼眸深处划过一抹坚定,眼光停在落云曦脸上,薄唇勾起笑来,轻声道:“曦儿,等我一个月。”
他没有再说太多。
落云曦心情极为郁闷,满是不舍,可话到嘴边,只能化成一声低低的“嗯”。
“九神医,照顾好曦儿。”君澜风说完,转身踏进马车,撩开车帘,依恋的目光久久滞留在落云曦身上。
“走!”他一声令下,飞羽打起马鞭,马车如箭般远去。
一个月时间,君澜风真的能够平定内乱,稳定政局吗?
九曲指不敢确定,看着渐渐模糊的马车,眼中闪烁着忧色。
端木离是他的徒弟没错,但徒弟是皇室中人,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做师父的仅仅能从旁提点,但却无法干予。
如果他真和君澜风较上劲了,落云曦会站在哪一边?师兄妹难道就要翻脸成仇人吗?
四周一片静默,只闻夜风吹动梧桐枝叶沙沙作响。
忽然间,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宫内一名太监快步跑了出来,看到他们,很是惊喜地上前叫道:“毒前辈,太好了,原来您在这儿,华皇子府的人到处在找您!”
作为杜晴烟的师父,华皇子府成了毒夜在月都的落脚点之一。
而此时华皇子府的人疯找毒夜,为的只怕就是月钧华的伤势了。
“皇上正准备前去华皇子府探病,前辈要同行吗?”太监有礼地询问。
宫门处传来马蹄声响,
tang落云曦抬头看去,就见一群着装严谨的御林军护卫着一辆马车出宫。黑色的马车上用金线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昂首吐焰,锋芒毕露,纵然是光线昏暗,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太监连忙跪到道中央,大声禀道:“皇上,毒夜前辈在这里,还没有去华皇子府。云曦公主也在。”
车帘立即被挑起,官寒疑惑的脸庞探了出来:“姐姐?”
落云曦上前与和月帝行礼,才将这段时间留在月都照料师父九曲指的事情说了。
听说成名已久的三国神医九曲指也在此处,和月帝惊喜交加之下,挑开车帘,一步迈了下来。
九曲指皱了皱眉头,他平生最烦的就是面见诸侯这些破事了。他虽是神医,说白了只是个草民,见官需要跪拜,但他却最恨此类礼仪。
和月帝倒是极为敬重他与毒夜,笑道:“虚礼不用行了,两位前辈随朕一起去华皇子府看看华儿的伤势吧。曦儿,你也一起。”
御林军又安排了一辆大马车,两辆马车沿着官道朝华皇子府行去。
待马车经过一座石桥时,一道极快的身影却从桥头一所豪宅中冲了出来。
御林军们神经一崩,迅速抽出刀仞拦在了驾前,生怕有人惊了驾。
跑出来的却是一名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像是从狼窝虎穴逃命出来一般,后头风卷残云地追出来一帮人。
“拦住她啊,你们这群傻子!”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后头气急败坏地叫道。
就在女子快要冲上大道时,御驾前头的两名大内御林军打了个暗号,脚尖踮地,一同飞将出去,直落在女子身前,一人一臂,将女子提拎起来,正要审问,却被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给惊到了。
“珍珠郡主?”
两名御林军不敢相信地反问一声,手一松,人影齐齐后退。
崔珍珠被他俩这一拦,速度降了下来,后面的一大群人也追将上来。
“郡主,你没事吧?”
“郡主,您可千万别这样跑出去,大人会生气的!”
崔丞相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已经注意到了圣驾,不禁气得猛瞪崔珍珠几眼,这丫头,是不是挑好时间跟他作对?
他拖着崔珍珠向御驾走来,在马车前一丈处扑通一声跪下,瑟瑟不安地喊道:“皇上请息怒!”
“怎么回事?”见是崔丞相,皇上的声音缓了下去。
崔丞相叹了口气,也只得实话实说道:“小女知道华皇子重伤后,便缠着老臣,一定要去皇子府照顾华皇子。老臣窃以为这不合理法,拒绝了她,她便跟老臣闹到现在。”
“皇上,请恩准!”崔珍珠哭泣着趴伏了下去。
刚刚,她听说了御驾将从崔府门前经过,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父亲不允许她去皇子府,但只要皇上答应了,父亲也无法阻拦。
落云曦心头微震,崔珍珠对月钧华倒是真心切切。
皇上明显也怔了半晌,方才浅浅笑道:“珍珠有心了。她本是华儿的未婚妻,这个时候,还避忌什么呢?让她去吧!”
崔珍珠听得此话,满面欣喜,抬起的脸庞上还挂着泪珠。
崔丞相眉头一皱,只是一瞬便抚平了,他笑道:“是,老臣这就带她过去,皇上先行。”
他一面说,眼光一面透过和月帝掀开的车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待和月帝的马车离开很远后,崔丞相的脸色才沉了下来,怒目看着崔珍珠,冷声道:“看到了吗?皇上的马车内坐着的是寒王!皇上与寒王同撵出行,寒王又不是个省油的灯,华皇子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今天重岩崖那幕真是人祸,寒王就太可怕了!”
崔珍珠也气怒道:“我说了,我不会嫁官寒那小白脸,我喜欢的是月钧华,哪怕他当不上皇帝!华哥哥得势时,你们就喜欢他,寒王得势了,你们也立刻就变了,变得可真快!”
“你再瞎说——”崔丞相气愤地抬掌想要劈她,可还是极力忍住了。
崔珍珠却已经不理会他,转身朝华皇子府奔去。
在得到月钧华“死亡”的消息时,她整个人有如被抽去了所有的灵魂。
她不知道,自己对月钧华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如果没有了他,她这么长久以来的坚持又有什么意思呢?在月钧华被救上来的刹那,她才明白,她所追求的根本不是姑姑所说的“位天下至尊”,而是看到他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
“快点备车追上!”崔丞相恨铁不成钢地直跺脚。
华皇子府,正殿。
月钧华所居住的华阳殿是整座府邸中最大最奢华的一所宫殿,雕梁画栋的正殿燃起十二架宫灯,铺洒一片光辉。
毒夜正坐在床前,面无表情地查看月钧华的外伤,很快就报出了一串中药名,叫下人去熬药,外敷内服,一应俱全。
殿门外,一名戴面
纱的女子焦燥不安地等待着。
杜晴烟原是守在内殿的,但皇上一来,她就必须得回避。
而此时,一道女子的身影冲出黑暗,踉跄着直奔主殿。
崔珍珠?杜晴烟认出了她,也知道这位正是月钧华新近联姻的未婚妻,一抹深深的忌妒与愤怒涌了上来。
崔珍珠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推开|房门跑了进去,嘴里叫道:“华哥哥,珍珠来看你了。”
她一进去就扑倒在月钧华床榻前,握住了他的手,眼光主疼地看着月钧华昏睡中的面庞,眸光充满了忧色与紧张。
和月帝见毒夜已经开了药方,九曲指与落云曦也没说什么,心终于放下了,笑道:“难为崔家女儿这么有心,咱们走吧。”
崔珍珠正在这时回头看了落云曦一眼。
落云曦知她有事,便说道:“皇上,我还是留在这里吧,以免华皇子伤势有变。”
和月帝想想也是,点了点头,吩咐身边两名大内高手留下护卫。
官寒深深看了落云曦一眼,用眼光示意她万事小心,随着和月帝离开。
屋内的人走得只剩下崔珍珠与落云曦两人。
“华哥哥的伤真的没事?”崔珍珠压根儿不放心。
“没事,不过,你怕是要有事了。”落云曦淡淡勾唇。
“为什么?”崔珍珠惊疑不定,突然间,目光落在大门上,眼光瞪圆,“她敢现在动我?”“没有什么她不敢的事,只要你威胁到了她。”落云曦压低了声音。
而就在这时,门被推了开来,杜晴烟一脚跨进主房,右手拉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冷冰冰的小脸。
没有说话,她直接走向月钧华,身后的几名御林军紧跟着上前护卫,不离左右。
“华……”她轻声唤了一句,左手抚上他的面颊,很是亲昵。
崔珍珠气得难以自控,喝道:“你规矩点!别碰到华哥哥的伤口!”
“我小心着呢,就算碰疼了他,华也不会怪我。”杜晴烟红唇一扬,声音染着几分讥诮,似乎有意挑衅崔珍珠的尊严。
要知道,崔珍珠现在可是月钧华的正式未婚妻。
“够了。”落云曦打断了崔珍珠还想说的话,冷声道,“我可不是来听你们斗嘴的,珍珠郡主,毒夜交代的伤药都开好了吗?你去看一看,好了的话端过来,给华皇子换上。”
刚回华皇子府,大夫给月钧华开的普通的药材,毒夜的灵药方子要等熬好后才能用。
想到等会儿自己要亲手给月钧华上药,崔珍珠很是高兴,脚步轻盈地行出房门。
屋内的气氛再次凝滞到了极点。
“落云曦,你想帮着崔珍珠来对付我?”杜晴烟忽然声若冷冰地开口问道。
她熟悉崔珍珠的脾气,那个骄纵的郡主,除了畏惧个别人之外,对于其他人的话,从来不会听从的,但即便落云曦用了“命令”的语气,她也没有拒绝。
崔珍珠与落云曦只怕已经结成统一战线了。
“对付你?你还需要我和崔珍珠联手对付?”落云曦讥讽地笑出了声,“你别忘了,崔珍珠以后嫁过来可是华皇子正妃,一手掌控皇子府后院,你一个无名无分私奔的小妾,随便一句话就能被处理掉!?”
这“正妃”和“无名无分”的鲜明对比令杜晴烟气得脸色苍白,面色胀红说道,“将来,华一定给我一个盛大的婚事!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她!你可别小看我,在天夜时,我是阴沟里翻了船,才会栽在你手上!何况现在毒夜是我师父,我可不怕你!”
“哦,毒夜是你师父……”落云曦似乎才想起这件事,点了点头,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宣纸,笑盈盈道,“我忘了告诉你,毒夜师母要我带来一封信给你。嗯,信中要和你单方面解除师徒关系,原因呢,则是你心狠手辣,不尊师爱友,团结师哥。”
她说着,右手一弹,轻飘飘的宣纸便飞向杜晴烟。
“你胡说八道!师母怎么会要赶我出门?”杜晴烟根本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一把攥住了宣纸,打开一看,心凉透了。
(明天的仍是这个时候发,期末最后两天了,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