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曦双手交握在身前,拖拽着长长的火红裙摆,袅娜而去,留给崔珍珠一个极其傲慢的背影她下巴微昂,看着殿内通明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
杜晴烟,你眼中的仇恨那么明显,可是我,落云曦,却从不容前进的道路上有敌人拦阻,更不喜欢背后被一只恶毒的狼盯住!即便你算不得一匹狼,可一头疯狂的绵羊也是极可怕的蕈。
过道两旁站满了御林军,雪亮的夜明珠在他们冷峻的脸庞上落下惨白的投影,落云曦一路前行,豁然,眼前一亮。
月牙殿的主殿如白昼般光明。雕花饰叶镶金错银的房顶极其奢华,四角各悬一方夜明珠,墙上嵌着一排排银白牙玉八角宫灯,脚底铺着芦苇凉席,有丝丝寒气自地底蔓延上来。炎热的八月里,在坐满人的大殿中竟然能感受到凉意,真是难能可贵,这和月牙殿地底掏空层中放置冰块有关。
落云曦的出现,立时引起殿中所有人的注意。
那一抹炽烈的鲜红,如在繁华似锦的大殿中又添一抹浓妆异彩,眩目之极。
原本还欢笑着的朝臣贵眷们一同噤声,朝她看去。
惊艳,惊艳,还是惊艳!
女子头梳优雅发髻,薄纱似的红裙飘扬在身后,颈部的衣衫被她轻轻拉开一点,便于透风,故而隐约可见雪白的肌肤。
她的下巴弧线优美,五官无比精致,凤眸樱唇,翘鼻长睫,毫无瑕疵犍。
殿中,不少人的呼吸声沉重起来。
君澜风的眸光立时暗沉了下去。
和月帝瞧着朝这边走过来的落云曦,眼中先是划过一抹艳色,而后,眼光不自觉地转向官寒的脸,顿时,对落云曦的美便有些索然无味了。
不得不说,月天的那张脸曾获得了“三国美男”的雅称,可见在这位皇帝心中,已经无法被超越了。
看着走过来的落云曦,一旁的崔皇后嘴角勾起冷笑。
和月帝待落云曦并不是很重视,她看得明白,所以今天一天,她也没有打发宫女去教授落云曦一名公主应该有的礼仪。尤其是崔珍珠将公主殿发生的事报给她之后,她对落云曦的仇恨更是直接上了几个层次。
哼,这会儿就轮到她出丑了!
晌午时间,落云曦被封作公主,那么在和月以及外国所有官员及女眷眼中,她就是和月国真正的公主了。
而这位真正的公主,在如此正式的宴会中,行的却是千金小姐的礼仪,那可就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了!
反正到时候崔皇后是能找出一堆人来证明她确实有派宫女前去公主殿教授礼仪,人们只会想到是这名公主太愚蠢,学不会,出丑的也是落云曦。
近了,一点点近了……落云曦行到高座之下,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双手紧扣在腰侧,大大方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公主的礼仪。
“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声音若黄莺出谷,清脆好听。
“云曦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大臣们激动得纷纷行礼。
这可是和月国好几朝都没有出现过的公主了!一连几代,和月国后宫妃嫔腹中产下的都是麟儿,和月国皇室也总缺少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看到她那样标准无误地行出公主之礼,所有的朝臣都感慨万千。
皇后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变成了苍白。
她,她竟然会行公主礼仪!
落云曦转过身,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一扬手,说道:“谢谢各位。”
高贵的姿态,到位的笑容,一切那样无可挑剔。
如果皇宫里有人想看她出丑,那太幼稚了。她的礼仪老师可是君澜风,哼!
和月帝轻咳一声,连他都觉得落云曦比真正的公主还要有公主范,指了指官寒身侧,说道:“曦儿坐吧。”
崔珍珠跟过来时,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没有立即过来,站在侧门旁,眼眸中划过一抹震惊。
她虽然性格有些冲动,但却不是个不会用大脑的人。完全是因为崔家势力太大,崔皇后在后宫又是只手遮天,她根本不需要用脑子,久而久之,思维也就没那么敏捷了。
落云曦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浮过,她的脸色越发沉重起来。
她在斗心计方面,确实很弱很弱,而落云曦,她那么强大,自己跟她合作,靠她除掉杜晴烟,何乐而不为?
毕竟她是公主,而自己虽是郡主,其实是臣女,有很多事情她不方便出手,有了自己帮衬,杜晴烟的死期只怕不远了。
她只要杜晴烟死!因为那是月钧华唯一看进眼里的女人!
崔珍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落云曦,落云曦明显感觉到了,朝她这边看过来。
崔珍珠回头招手,一名心腹宫女立刻走了过来,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宫女点点头,快步来到落云曦身边,弯身说道:“公主,郡主
tang同意你的约定,但是,她要治好脸上的伤。”
落云曦眯眸看向崔珍珠,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点了点头。
看到她点头,崔珍珠眼睛一亮,立刻也冲她点了点头,快步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两人眼神交流的一刹那,确定了二人的合作关系。
落云曦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大殿中的歌舞。
崔珍珠,她有想过吗?如果有一天月钧华坐不上龙椅,作为失败者的他,下场一定会很惨。
而和月钧华争权夺位的只有官寒了,而她现在选择的合作者,正是她将来夫君的仇敌。
不过,她只答应帮助崔珍珠做上华皇妃和除掉杜晴烟,其余的,可不在两人合作范围内了。
宴会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不少人前来与官寒套近乎,和月帝一开始还是十分热情地为他作介绍,到后来,眼光变得越来越冷寒,以致于没有人敢再靠近。
和月帝倒是兴致勃勃地拉着官寒谈天。
官寒的脸色划过几分尴尬,对于和月帝过了分的关怀他自然是感觉到了。
他百分百肯定,和月帝对自己根本没有杀意,可这样过头的关怀更是引起他的反感。
但初来月都,要想站稳阵角,他必须和月帝虚与委蛇。
落云曦闲着无事,端起茶盅放在唇前,装着喝茶,在旁偷听。然,只这几句,便叫她无语了。
“小寒,你喜欢吃这红豆糕吗?”
“呃,还好。”
“你父亲当年可最爱吃了,来,你多吃几块。”
“嗯……咳。”
“慢点慢点,唉呀,吃太快了容易噎着。来喝水。”
和月帝那溺得死人的语气直叫她后背一阵寒凉,她忍不住侧头一看,就见和月帝一手端着杯子,一手竟然轻抚着官寒的后背。
“噗”的一声,落云曦将含在嘴里的一大口茶水又给喷了回去。
她赶紧放下茶盅,十分关心地询问官寒:“小寒,你要紧吗?”
官寒脸色胀红,眼中划过一线薄怒,但很快敛了回去,淡淡道:“没事。”
满殿的人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台上一幕,张大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千余道目光含着惊讶集聚而来,落云曦顿时感觉自己这帮子人都成了马戏团里的戏耍动物,好在,现在出台耍把戏的不是她,是和月帝和官寒。
月钧华握着茶盏的手立刻颤抖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皇竟然给官寒抚背!
虽然这个动作并不咸见,但是,出现在冷漠孤傲的父皇身上,那就太稀奇了!
私生子,一定是私生子!
这个想法再次席卷而来。
台下和月的朝臣们心中更是有了一杆秤,谁也明白寒王殿下在皇帝眼里的意义了。
难怪派大军攻打三城,结果抓来官寒却是给他封了个王,这简直就有悖常理!
年轻的朝臣一脸不解,年纪大的朝臣们却是低下了头,眸中闪过深思。
三十多年前,和月皇室最耀眼的那颗明星不是现在的和月帝月宇,而是已经逝去的月天。各种场合他都是闪闪发亮,皇上皇后将他捧在了手心,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是和月未来的皇上,包括贵妃生的大皇子月宇,手掌兵权,却对月天忠心耿耿。
宫中有人放出流言,说月宇对月天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兄弟感情,两人关系不正常。
但自从和月江山落到月宇手中后,大家都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可现在再看和月帝对肖似月天的官寒如此,那个流言又再次回到了脑海中。
毕竟月天之死是坠崖而死,这完全是个意外,不能说明月宇就存了害弟之心,反倒是忌妒颜容倾,想要棒打鸳鸯,这说法能讲得通。
众人默默间互相交换眼神,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恐骇,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月钧华。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和月的政局只怕将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落云曦将这些大臣们的互动一一看在眼里,她的柳眉微微一挑。
和月帝对官寒的好确实是过了分些,但不管怎样,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而下面这些人的表现也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
落云曦冲着一直凝望着自己的君澜风眨了眨眼,用唇语比划了几个字。
隔得有些距离,落云曦的唇语尽管说得很慢,君澜风却仍是没看明白,他果断回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一名宫女来到落云曦身后替她换茶,同时小声问道:“公主,您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中山王吗?”
靠,君澜风可真牛掰,在这里也有暗探。
落云曦勾了勾唇,朝君澜风看了一眼,君澜风冲她点了点头,示意那宫女是自己人。
落云曦便将自己要说的话轻轻传给了
她。
等官寒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后,和月帝才松了口气。
此时,左手边的外使席中,一人慢悠悠地开了口:“寒王能得皇上抬爱,是他的福气。”
官寒手一颤,看向说话的人,正是君澜风。
和月帝听得君澜风这么说,反倒很高兴,眉眼间溢出喜悦来,说道:“小寒是天儿的亲生子,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才回到朕身边,朕自然要待他加倍好。”
君澜风笑了笑道:“嗯,臣真心为寒王感到高兴,寒王年纪也不小了,想必皇上一定会给他挑一门最好的亲事。”
和月帝的脸色却蓦然一僵。
君澜风,你想干什么?官寒嘴角轻抽了几下,眼睛连瞪向笑眯眯的君澜风,眼神充满了威胁和警告。
和月帝一僵之后,神情恢复平静,微微笑道:“这事以后再说。”
君澜风没有再言语,他已经按着落云曦的剧本说完台词了。
落云曦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
虽然君澜风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可无疑却是在和月名门之中投了一棵重磅炸弹:寒王的婚事!
众所周知,月钧华虽然还没有成婚,可皇后有意让他和崔珍珠联姻,崔家的后台十分强大,皇上也没有反对意见。
而寒王呢,他会娶谁?
大凡家中有适龄女的朝臣们都开始犹豫起来,到底该不该和寒王联姻?
宴席散了后,朝臣们一出皇宫,便开始大谈特谈起这件事来。
而落云曦也与官寒一同出了宫门。
“小寒,我问你一件事。祭拜过父母后,我随澜风回天夜,你同我们一起回去吗?”落云曦认真地询问。
“不回去。”官寒偏过了头。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答案。”落云曦轻叹口气道,“你的目标现在已经不是和月帝了,而是和月的天下,是不是?”
官寒转过头,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说道:“姐姐,你说得对。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所以,我必须先得靠着和月帝这个靠山,除掉月钧华。如果和月帝先死,那么,面对掌控着朝政的月钧华,我毫无优势。”
“你也可以杀了和月帝,我们回天夜,等天夜平定后,再来攻打和月江山,把握更大。”落云曦分析给他听。
官寒脸色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姐姐,你知道,现在这个法子更容易些。”
落云曦不语。
她明白了,官寒是想利用和月帝对他的好,谋划这大好天下。
虽然有些卑鄙,可是,对于自小在骷髅军团承受太多血泪的官寒来说,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好,你要做的,我不阻拦,但这次,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了,我要回天夜。”落云曦沉声说道。
“嗯。”
“我和崔珍珠做了个交易。”落云曦将交易内容说给了官寒听,并且说出自己的想法,“澜风打探到这样的消息,崔家力量虽然强大,但这些年和月帝并不怎么管理国家,崔家已经出现了很多问题。崔大人掌管着国内的水道运输,掌控着朝廷大多外资货物,从中贪图不少。现在打击他只是打击到皇后家族,却打击不到月钧华。如果月钧华与崔家联姻了,呵呵,这可就难说了。”
“月钧华似乎不愿跟崔家联姻。”官寒挑了挑眉。
“是啊,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亲事。如果听说你要和强大的崔家联姻,月钧华会怎么做?”落云曦问道。
“他,会先下手为强?”官寒不敢确定。
“我看他今天好像一直都心绪不宁,只要找几个人在他面前说一说,吹一吹,他的态度就会动摇的。毕竟,你若得了崔家为翼,他就更没希望了。”落云曦淡淡一笑。
以前因为没竟争,月钧华才能拖着崔家的婚事,可现在嘛,那就不行了!
落云曦附耳官寒,低语几句。
“什么?”突然间官寒脚底一软,身体差一点就瘫了下去,他惊恐地看着落云曦,直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么说!”
落云曦笑得很是温柔,剧本已经开始演了,他的戏份怎么能少呢?
她一把扶起他,声音却异常坚定:“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官寒面色渐渐变红,他十分联慧,岂不知道落云曦说这番话的背后含义。
而这时,和月帝的声音传了来:“小寒,曦儿,你们怎么在这不走?”
落云曦回头,便瞧见和月帝一袭龙袍,从殿中走出来,朝臣们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几个还围在皇帝身旁。
她盈盈一笑道:“皇上,我先回去了。”
冲官寒一点头,落云曦遥遥而去。
和月帝一挥手,示意几位朝臣也该离开了,大步行到官寒身边,温声道:“回去吧,早些休息,今天你也累得够呛了。”
每一回和月帝拿这种语气和
他说话,官寒便会感到浑身发寒。
他很想赶紧逃脱,但此刻,他却只能按着落云曦的吩咐,崩紧身子,皱眉说道:“皇上,今天中山王忽然提起了我的婚事……”
和月帝原本春风满面的一张脸因为这话冷沉了几分。
该死的中山王,他真是太多管闲事了吧!
和月帝再次将君澜风恨得咬牙切齿。
“你还小,这事不用急。”
“不,我不小了——”
“没事,朕会慢慢替你挑。”
“不,我不要——”
“朕的眼光你信不过?”
“不是不是,只不过我——”
“你有心上人了?”和月帝第三次打断了他的话,眸光中竟有寒意闪过。
官寒摇摇头,轻叹一口气,说道:“不是这样,皇上,您先别说,听我说。其实,我一直对女人不感兴趣……”
“什么?”和月帝感到浑身热血“哗”的一下就沸腾了起来,一张老脸胀成了通红,眸光亮晶晶得骇人,声音都激动得颤抖起来,不敢相信地问,“你,你对女人不感兴趣?那你对男人感兴趣?”
官寒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赶紧摇头:“不不不,我对男人也不感兴趣。”
和月帝的面上划过一抹失望,但还是有些惊喜的。
没想到,官寒居然对女人不感兴趣,那也就是说,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了?
想到当初他对天儿掏心掏肺,天儿却背弃他而去,爱上了颜容倾,令他到现在还颓迷不振。
官寒在心中很无|耻地鄙视了自己一把,不过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他低声道:“虽然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但到底也还是要成家的,否则外面肯定会传闲话。”
他的意思,和月帝完全误解了。
官寒说的闲话是关于他不举之类的流言,而和月帝却理解成他和官寒关系的闲话。
顿时,和月帝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眼中划过一丝暧|昧道:“放心,这几天朕就叫朝中所有家族将适龄少女的资料送来,是该成个婚掩饰一下。”
官寒实在呆不下去了,匆匆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落云曦并没有走远,她看着这边的动静,紧紧抿住了唇,眼中划过担忧。
“曦儿……”君澜风从后头肆意揽住她的腰肢,鼻尖凑在她白嫩的耳珠旁,眼光漫不经心地看着那边,“和月帝真是有病。”
落云曦张张唇,没说什么。
她只希望,弟弟不要在这场游戏中受伤害就行。
“别想那么多了,放手让官寒去闯吧,凭他的手段,也许用不了多久。而现在这样的状况,我就是想帮月钧华也帮不了,他也怪不得本王。”
“嗯。”
落云曦轻轻点了点头。
第和月帝办事的速度极快,第二天,便征齐了所有适龄少女的画像和资料,其中,自然包括还未与月钧华联姻的崔珍珠。
****************
华皇子府。
这些日子皇子府被一片阴暗所笼罩。
府中人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开一句玩笑,全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主子。
月钧华愁眉苦脸地卧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眉头染满愁绪。
“皇子,您别急,中山王不是说会帮你吗?”身后一名贴身暗卫安慰着他。
“帮个屁!”月钧华爆出粗口道,“到时候他如果让我保证不伤害他未来的妻舅,你说我能答应吗?肯定不会答应。他正好拿这个借口翻了他的承诺!”
“那……属下听得坊间传言,寒王似乎有意与崔家联姻。”暗卫十分谨慎地开口。
月钧华气得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他当然会拣大的挑!不行,我要进宫。”
他实在呆不下去了。
如果官寒真的和崔家联了姻,那这朝政之中,还有他月钧华的一席之地吗?
说白了,他自己的身份也极不光彩,是个私生子,而官寒即便是父皇的私生子,却顶着月天嫡子的身份,比他高不少!
月钧华进了宫,后院中的杜晴烟立刻就知道了。
她长居华皇子府深处,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街市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寒王要跟崔家联姻,撬华皇子墙角了。月钧华曾经答应过她,不会娶崔珍珠的,他会食言吗?
不,不,他不会的。
因为他一直都深爱着自己,而不像君澜风,从来对自己那样冷冷淡淡。月钧华不会背叛她的!
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前院有人来报,说皇子回府了。
杜晴烟急得马上跑了过去。
月钧华静静坐在大厅内,见她过来,站起身,却是低下了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轰”的一声,杜晴烟的大脑炸开,只有三个字,她便明白了一切。
对不起……他居然跟她说对不起。
杜晴烟承认,她放在月钧华身上的注意力少得可怜,但是,她还是被这利剑一样的三个字狠狠刺到了。
杜晴烟的身子摇了几摇,便要软倒,月钧华一个健步冲上来揽住她的腰肢,焦急紧张地问道:“烟儿,别吓我,我真的没有法子,但将来,皇后之位一定是你的!”
杜晴烟浑浑噩噩中听到“皇后”两个字,脑内的乱息渐渐平息下来,心脏处空空的极是难受。
当她失去了所有,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精神支柱,忽然又有一个女人来要跟她分享,这种难受,令她呼吸都极其困难。
“来人,快去请太医!”
月钧华大声呼叫。
杜晴烟的身体因落下病根,总是很虚弱,所以他担忧极了。
好,好,只要有月钧华这句承诺,将来他当了皇上,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崔珍珠吗?
杜晴烟缓缓平静下来。
而皇宫里,官寒烦乱地将那些女子画像扔到案几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选亲一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见他突然失去了兴趣,和月帝无所谓地吩咐道:“都收下去吧。”
官寒心中知道,他所做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逼月钧华开口要娶崔珍珠,他也就顺水推舟,对和月帝说,将崔珍珠给月钧华。
而崔珍珠,这会儿才是真正地高兴坏了。
她从来没想到,落云曦办事竟然如此神速,昨晚才刚合作,今天就接到宫中圣旨,定了她和月钧华的亲事。
公主殿,四周长长的窗帘紧紧拉起,隔住殿外骄阳,屋内沁着丝丝凉意。
落云曦甩手将一个药纸包反扣在桌上,看着对面的崔珍珠,勾唇一笑道:“第一个目标完成,这是给你脸去除疤痕的药,效果么,你也看到寒王的脸了,以前他的疤痕比现在要重得多。”
崔珍珠的呼吸都紧促起来,一把攥住她手心里的药包,恨不得立刻拆开了全涂脸上。
她的美貌还有希望是不是?
她拿了几次,那药包却紧紧握在落云曦手心中,丝毫不放手。
崔珍珠抬头,脸有惊色地看着她,难道她要反悔?
落云曦眼中划过笑意道:“前两件事我给你办妥了,后面一件事,合计对付杜晴烟么……”
“怎么?”崔珍珠疑惑地挑挑眉。
“我只说过,咱们一起对付她,但并没保证立刻就能打倒她。等你嫁进皇子府后,有关杜晴烟的消息,风吹草动,全部报给寒王知道,明白吗?”
“好,我答应你。”崔珍珠一口应下。
寒王和落云曦是亲姐弟,她自然信得过。
落云曦思量着,她即将离开和月,并不急着处理杜晴烟,但怕的就是杜晴烟暗中对官寒下黑手,有崔珍珠这条眼线,自然要好提防得多。
而杜晴烟么,月钧华倒台的时候,就是她灭亡之际!
也许,要不了这么久。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
三天后,八月初八,真是个吉利的好日子。
一大早,和月帝为首,月钧华与官寒一左一右相伴,带领大批人马,直赴重岩崖。
重岩崖便在郊外,待大家到达时,天色已经大明。
经过落云曦、官寒与和月帝商量,他们决定到崖下去摆设香台。因为当时月钧华和颜容倾两人便是坠崖而亡的,虽没找到尸体,但重岩崖又高又陡,滚落到哪群山脉,被狼叼走,找不到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么多年来,重岩崖一带不知被翻找过多少次了,早就从崖上修了一条道下去,下面更是被嶙峋的石头占满,幸亏御林军们提前清扫出一片空地来,容纳几十个朝臣还是可以的。
所以今天能来的,都是朝中重臣。
和月帝幼时便出征过很多次,为月天手握兵权,这么多年也爱好骑马,故而身强力壮,从崖上下去毫不费力,反倒对官寒嘘寒问暖,好像不扶他一下,官寒便会从崖上直接摔残。
落云曦索性眼不见为净,窜到前头当先开道,君澜风一直追在她身后跑。
有关和月国公主落云曦和天夜国中山王君澜风的新传闻,便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中悄悄地传播开来。
到得崖下时,太阳虽然已经高高升起,可却被重峦叠障的群山遮蔽住了,崖底渗着凉风,带着远处溪流的清凉,十分舒爽。
自从到了崖下后,和月帝也不管官寒了,木讷讷地站在原地,看着群山发怔。
官寒上前几步,远眺一望无际的碎石阵,眉头轻皱,叫道:“先着人去寻找吧。”
他来此,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再搜一下崖底,确认是否有新的线索。
和
月帝负手站在他身后,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快要掘地三尺了,哪还有什么新线索?
御林军们四下搜寻了整整一个时辰回来,果然毫无消息。
和月帝闭着的眼眸终于睁开,大手一挥道:“开始吧!”
落云曦亲自上前,分了香,递了三柱给和月帝,自己与官寒、月钧华一人三柱。
礼仪官带着六名得道的高僧跪在香案前,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良久,他才起身道:“皇上,可以上香了。”
落云曦双手擎着烟雾弥漫的香支,目光扫向苍凉的群山之脉。
月天,她此生的父亲,颜容倾,她此生的母亲,就埋在这里吗?
她低低在心中祷告着:父亲,母亲,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也许你们知道,我压根儿就已经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女儿,她早已去了。但我会代替她活下来,为你们查明真相,保护小寒。
而后,她轻移莲步,将香支插在了香炉中。
礼仪官继续说道:“皇上,接下来洒酒水。”
因为不确定月天和颜容倾到底掩埋在了哪里,所以,按往常惯例,这酒水,必须得洒满方圆数里地,好使所有的孤魂野鬼都能享用得到,不跟月天夫妇二人抢夺。
而去洒酒水的必须是月天的晚辈。
以前,这个任务都是太子或月钧华代劳,今年,肯定要换成月天的亲生儿女官寒和落云曦了。
落云曦正要动身前去取酒水壶,和月帝忽然淡淡开口:“曦儿是女流之辈,身上阴气太重,还是留在朕身边吧。小寒,你去。”
他说着示意礼仪官将另外一只酒壶先递给官寒。
落云曦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乖乖地站在了他身边。
阴气太重?这只是借口,他是害怕自己和官寒另有阴谋吧?
官寒接过酒壶,神情忽然间变得有些伤感,看着远方说道:“父母生了我和姐姐两人,而今却叫我一人去献酒水,太过冷清了。这样吧,让华皇子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月钧华忽然被点到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直觉地认为,这是官寒在向他挑衅。
官寒最近受尽恩宠,只要长着眼睛的人谁都看得出来。
和月帝点了点头,恩准了。
官寒瞅了一眼左右两边,一指左边的空旷地儿,说道:“华皇子,你去那边,我在这头,咱们分路行事,会很效率。”
月钧华用怀疑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再扭头看向官寒所指的地方,心中微喜。
左边地势较低,山山洼洼看得清清楚楚,他带着一群御林军过去,还怕遭人暗算不成?就算官寒真有什么阴谋,和月帝在这边也能看得清楚,谅他也不敢!
月钧华带着一批贴身劲卫,快速朝那边行去。
落云曦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里面一片寒意。
月钧华……走好!
和月帝并没有关注月钧华那头,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官寒去的方向。保险起见,他将自己身边不少龙虎卫都调派给了官寒使用,便是为保他安全。
官寒与月钧华两人殊轻殊重,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落云曦倒是没有看官寒,她的目光,轻轻落在月钧华的背影上。
月钧华走了很远,仍能感觉到一道刺芒一直打在后背之上,颇觉不舒服,他不禁回过头朝这边瞥了一眼,正看到落云曦那冰凉如蛇的目光。
寒风自山脉空隙处呼啸而来,挟带着丝丝凉意,他不自觉地感到周身一寒。
(今天两万字大更,第一更一万字,第二更在早上八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