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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蒙面歌手(一)

    「想说外面怎么突然那么吵,原来是学姊来啦!也只有学姊出现会全场轰动。」见到大前辈,现任戏剧社社长兼总导演马上丢下皱巴巴的剧本迎了过去。
    「怎么样?怕我是来查勤的吗?」朝顏开玩笑着说。
    「学姊怎么这样说?」学妹马上用全身的肢体语言表示无辜。「您的出现让此处蓬蓽生辉……」她急忙说。
    朝顏带着有点感性的眼神望向学妹,轻轻说道:「怎么会是蓬壁呢?这里曾是我的城堡。」
    朝顏环顾着舞台,看着学弟妹勤奋的准备道具和彩排,内心升起了莫名的感动。她是前任戏剧社的社长,这个社团交在她手上的时候还是个不足十人的小社团,是她一步一步创建到如此规模的。高三一年过去,果然选对了下一任社长,戏剧社依然生机勃勃的。
    她刚取得了艺术大学的入学资格,已经不必再来学校了,不过莫名的想在最后能穿制服的时光多晃晃,顺道来看看这个曾经创造她梦想的地方。
    「学姊太漂亮了,我看了两学期都习惯不了,一看到学姊就不会说话了。」学妹连忙说。
    「学妹你还是那么会说话。」朝顏笑笑,搂着学妹的肩膀,让她别再紧张了。「对了,听说高一有一个很会唱歌的同学,有想过要拉她入社吗?」
    「哦——学姊你说的是张懋吗?她今天就会上台演唱,不过她好像不是热音社、流行音乐社……喔!我问过,也不是吉他社……我记得是一个跟音乐一点关係都没有的社团……等等……我快想到了……好像是树社!是树社没错!」学妹思考许久总算挤出答案。
    朝顏歪头,问:「树社是什么?」
    「喔……今年新创的社团,连指导老师都是临时找的,就是我们的崔老师。连社团的指导老师都可以兼任,学务处也不太管,可能觉得有一个树社特别帮忙照顾学校后面的温室一举两得吧!」学妹说。「我也不太清楚详细在干嘛?大概就是园艺之类的吧!」
    「哦……」朝顏理解的点点头。「不过这个张懋同学要是很有资质的话,等表演结束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说服她加入吧!」
    「真的吗?太好了!」学妹表情很兴奋。以往要是发生任何问题,啟用朝顏学姊是最有用的,上可以解决师长、学生会,下可以搜刮任何对戏剧社有帮助的学弟妹入坑,只要学姊一站出来,那就是摩西分红海,把前路所有的障碍扫得乾乾净净的,轻轻松松往前进就可以了。
    「戏剧社可以彩排了,要开始了吗?」台上主持人在cue流程。
    「啊!学姊,我要去彩排了。可以拜託你帮忙顾一下歪腰吗?崔老师送狗去看完医生就直接来帮忙了……啊……被我叫去做苦力了哈哈。学姊不是会看完表演再走吗?可不可以帮忙一下?」
    朝顏间着也是间着,自然笑着点头答应。
    朝顏坐在台下,看护着那隻叫作歪腰的西施犬。歪腰被栓在椅子把手上,有点焦虑的原地打转,好像是因为音响的音量让牠不舒服了。
    她没跟狗相处过,是觉得可爱的,但也有几分畏惧,看着歪腰可怜的样子心生不忍,就解开了牠的颈绳握在手上,准备抱着牠离场。走到舞台后的小门,歪腰突然一阵挣扎,朝顏也不敢抱太紧怕伤到牠,一松手,歪腰拖着长长的绳子往后台深处跑去。
    这里该是朝顏熟悉的地方,后台深处真的没去几次,那里都是灰尘和陈旧的道具,还有根本用不到的杂物。社员们觉得阴森,根本没使用过那个区域。
    不过现在根本没办法想太多,赶快把狗抓回来才是紧要。歪腰小小一隻,跑的倒是挺快,所幸颈绳很长,她还能追到绳子末端,只是每每要抓住都差那么一点。
    『amazinggracehowsweetthesound——』
    突然一阵歌声传来,刚好朝顏抓到了绳子,将歪腰安抚在怀中。
    她好奇的往声音处探看,深红色布幕之后好像有个魁武的影子,不过这嗓音,分明是个女子,音高也不是男性可以轻易突破的。
    朝顏想过各种可能性,可能是同学穿了个厚外套,但现在分明是初夏……又或许是人家就长的魁武一点,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thatsavedawretchlikeme——』
    乾净又清脆的嗓音深深吸引着她,心里演练了一连串说服入社的话术,这种人才如果入了戏剧社,以后必定能多增歌唱亮点……
    她静静欣赏着,怀里的歪腰也冷静了下来,听着歌声渐渐松开了警备,反而开始享受起温暖的怀抱。
    歌曲结束后,那个人突然紧张的来回踱步,拿着手机不停的拨打电话。
    「怎么还不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彩排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办……怎么办……」那人自言自语。
    这时台前传来麦克风的声音:『一年三班张懋同学在吗?可以彩排了喔!有没有人看到张懋同学?』
    听到这声叫唤,那人的肢体将焦虑表露无遗。
    是因为舞台焦虑症吗?朝顏心里想着。其实这种症状谁都会的,但只要克服的恐惧就是另一番天地,这同学有如此天籟之音,就该是属于舞台的。
    朝顏怎么样也算个过来人,她抱着歪腰起身走向同学,打算给予一些经验谈消消紧张感。
    只是当她掀开帷幕一看,那个对上眼的人,是如影子那般魁武的男子。有些紧绷的制服,把他全身肌肉的线条展露无遗,这样子的人……居然是声音的主人……
    不过她可是朝顏,一瞬间就作好了表情管理。反而是那个男同学一脸慌乱。
    「同学别紧张!我是学姊,我叫朝顏。」朝顏做了自我介绍,但在这所学校没有人不知道朝顏。「我是来帮助你的。」
    这句话并没有消除男同学的焦虑,他用尖锐的嗓音说:「学姊……你都知道了吗?现在是要戳穿我们吗?」
    知道什么?『我们』又是谁?他不只唱歌像女子,连声音都是。还是说那个张懋本身就是男生?难怪她觉得这名字蛮中性的……
    「我是来帮你的。」朝顏镇定的说,虽然她目前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朝顏总是有一种安抚万物的能力,男同学原本警戒得像隻受惊的野兽,现在渐渐平缓了下来,看着朝顏的眼睛,相信了她眼中纯粹的善意。他一步步的朝她走来,轻声说:「彩排都开始了,张懋还没有来,我……我害怕要空窗了……不过她也不是不守诺的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危……」
    他不是张懋?学校居然突然出现了两个唱将?
    「同学怎么称呼?」朝顏问。
    「我叫邵添。」
    发现案情并不单纯,朝顏旁敲侧击,邵添没有多想就全盘托出了。
    张懋和邵添是青梅竹马,从幼稚园到高中都是同个学校,邵添平时在学校里话很少,除了张懋之外没人知道他擅长唱歌,也热爱唱歌。
    于是他们之间订了一个协议,张懋负责站在台前,接受那些邵添不愿意承受的目光;而邵添负责在台后,成为张懋的影子歌手。
    如此一来,他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为了让此事完美进行,表演的时候邵添还亲自操弄音响设备,跟音响组沟通说有自己精准的放歌时间,他们看在张懋有名的份上也就答应了。歌一开始,邵添就会躲在后台,藏着自己一支麦克风,享受着他无人知晓的舞台。
    只是张懋去哪里了?
    现在又该怎么办?
    「邵添学弟……你真的那么不希望别人知道是你唱的吗?」朝顏问。
    邵添用尽全身的力量在点头。
    「我明白了。学弟,你跟我来。」
    朝顏领着邵添往道具室去,她记得学校有寄放几个吉祥物布偶装在这里。布偶装穿上去,就不知道人高矮胖瘦了,也符合邵添不想被认出的需求。先度过这一关,再去找张懋到底去哪了。
    邵添一开始是有点抗拒的,毕竟放久都生出霉味了。想想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便认命地套上布偶装。
    「怎么样,穿这样会影响发挥吗?」朝顏贴心的问。
    邵添发声唱了一句,说:「好像还好,就是有点热。」
    朝顏点点头,说:「学弟你忍着点,很快就过去。」她细细地透过布偶装嘴部小孔看进去,凝视着她看不清的双眼。「记住,没有人知道你,你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你的舞台。我希望你的歌声能与大家分享,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谁能知道这种顶替的演出还能持续多久?既然得之不易,就该好好珍惜才是。
    邵添点点头,一步一步的走向舞台。
    朝顏替他操弄音响,看着他稳稳地站在舞台中央。隔着厚厚的布料,似乎也遮住了他畏缩胆小的心,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是刚刚那个不知所措的、急需他人协助的、会激发她莫名母性的邵添了。
    那里就是他的舞台,他的歌声不出意外的获得满堂喝采,台下同学们还讨论着为什么张懋要突然穿起布偶衣,一方言论直往学校想要推广吉祥物的阴谋论去。
    朝顏默默念着:「邵添,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大家都为张懋喝采,她庆幸自己得以发现背后的真相。
    他是辛苦了,但没想到更辛苦的还在后面。
    这场演出造成了他后续一发不可收拾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