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幼身上染着人类气息,这在山姥姥鼻下就是一阵难闻的气味。她没再多看一眼初幼,转身朝着穴里的大椅走去。
那黑猪精瞪眼示意初幼别再轻举妄动,随后急急地跟上山姥姥的步子,谄媚地托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姥姥,我还有一事相求。”
两人来到洞穴正中时,黑猪精遣开左右的小喽啰们,又心虚地向后瞅了瞅,眼估无人能听见他俩对话时,才压低声音同山姥姥交谈。
山姥姥拐杖戳在地上,土面上嵌进去的小凹槽都是一般深浅。
“什么事?”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xyu shu w u.o ne
她的语气平淡,不为这突然转变的气氛所异。
“就是…”
黑猪精磨蹭半天也没开口,他黝黑的脸上像是被搽了红粉,和飘忽的眼神交在一起。
“黑猪仔。”
见黑猪精扭扭捏捏无法开口,山姥姥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哂笑,昏浊的眼眸里转着两抹戏谑的光。
“你想找老妪求送子汤吧,别急,早已给你备上了。”
矮山每逢嫁娶喜事都会特意邀请山姥姥,一是她年长望重,以她为尊,二是她怀有生子秘方。大家都渴望从她那里得到一碗送子神汤,好让家族开枝散叶。
黑猪精既要娶亲,就避不了想求一碗送子汤。
听到山姥姥的话,他两眉一扬,喜不自胜。
他占山称王已有多年,身边女伴众多,但未有妖能为其诞下一子,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灵气特殊的小兔妖,黑猪精又将希望寄托于她身上。
老鼹鼠手一招,将候在洞穴外的随从唤进来。
小随从手里托着一张案盘,上面盖着红绸,毕恭毕敬地走到山姥姥跟前。
黑猪精贼溜溜的眼睛跟着她的动作转动,直到山姥姥将那红绸掀开,露出案上一展盖得严严实实的汤药罐子。
“呶,”山姥姥鼻腔里哼着气,示意黑猪精接过汤药,“你把这药给那小兔子喝了,夜里努努力,圆了房,保她怀个小妖怪。”
老妖说罢还“嘿嘿”笑了两声,眼里转着揶揄之色。
黑猪精心领神会,立马拿过汤药罐子。
初幼远远地只能看到那两人在厅中有说有笑,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她的脸上仍泛着火辣辣的疼痛感,委屈和耻愤紧紧地交缠在一起,深深地嵌到她体内的每个毛孔里。
过了一会,一个小妖端着碗盏朝她走过来。
距离越近,空气里越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初幼挨了一个巴掌,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张狂,只是缩着身子,警惕地看着来人。
小妖将碗盏递到她跟前,低垂着头,示意小兔喝下它。
“老大说了,刚才多有得罪,你和他今日成婚,不该伤了夫妻和气,希望姑娘你喝下这碗赔罪茶,不再计较前嫌。”
初幼看着碗盏上漂浮的像药渣一样的碎末,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得出口这是茶…
她冷笑一声,目光越过面前的小妖,落到坐在厅中高位的黑猪精身上。
那人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将视线投到这边,观察着进展。
心虚的目光和小兔碰个正着后,他又立马装腔作势地挪过身子,背对着小兔,装作和山姥姥交谈的模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初幼眯着眼眸,审视的目光裹着尖锐的锋芒落在眼前的小妖身上。
小妖手微微地抖着,他只是个没说过谎的小打杂,本来认认真真地在大厅里布置着今日喜事的摆设,却没想到被黑猪精指派着干这活。
汗水慢慢从额边渗出,他仍不敢抬眼直视着初幼,只好哆哆嗦嗦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初幼眉心一拧,忍着要将碗盏打泼的冲动,轻轻别过脑袋,拒绝喝下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厅里的山姥姥和黑猪精都看到了此幕。
老鼹鼠朝黑猪精丢了个嗤笑的眼神,掀开手里的茶盏,轻轻吹着气儿,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黑猪精自然知道自己丢了脸,一个小小的兔妖都制伏不了。
怒气环在心头,他冷声和老鼹鼠道了声歉,起身走过去处理这事。
山姥姥长嘴嘬着热茶,气雾盖在眼前,遮住她刻薄眼眸里的轻蔑。
妖怪,和人待久了,就是这副趾高气扬的德行。
她放下杯子,视线的余光扫映到黑猪精强行给初幼灌下汤药的画面。
孟清在水帘溶洞里扑了个空,这里面静悄无人的,没有他要问话的山姥姥。
他只当是她有事出行,暂未归穴,便打算费些时间在此等候。
天色将沉,山中的林叶将日光遮挡部分,这山林深处便显得更加荫暗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
耳边鸣响溶洞外瀑布从天而落的哗哗声,这声音沾了水的清凉,将他的莫名的躁郁有所冲淡。
草径的另端传来异样的动静,孟清辩听声响,立马抬眼向上看去。
交错的粗壮树干剧烈晃动起来,像是海浪从远处涌来,渐次地生出更大的动静。
熟悉的小黄毛落在孟清视线里,那身影在林间急速荡跃着,看着便似绿海里起起伏伏的黄色警示灯。
“小猴子。”
孟清见只有他一人,心里隐约生出不好的感觉,连忙出声唤他。
黄色身影一顿,看到树下之人是孟清后,立马刹车,翻身从树上跃下。
“大人,大人,大人…”
小猴不等身子落地站稳,就一连说了三句“大人”。
“兔儿姐姐她被抓走了。”
他喘了两口气,马上将先前的事一一告予孟清。
孟清听后神色未变,眼里却酝了两抹阴沉。
水帘溶洞在他身后,哗然水声和先前未有两样,只不过再经孟清之耳,就愈显刺耳了。
他召唤小猴带路去黑猪精的洞穴,头也不回地顺着来路前行,一人一妖的身影消失在越来越昏暗的山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