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玲珑被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完全是不按理出牌,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
她那副又害怕又担心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让薛维仲笑了起来,他一边走一把她凭空抛了起来又接住。
顾玲珑脸色都变了,赶紧伸出手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不让他在把自己像小孩子一样抛起来玩儿。
薛维仲见她死死抱着自己,心情很是不错,笑得肆意又张扬,顾玲珑将头埋首在他胸前,不想看他,这男人简直古怪得很。
收拾残局的人已经将刘翠兰拖了出去,薛维仲抱着她到了洗浴室里,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他将怀里的女人放下了,随即自己开始脱衣服。
顾玲珑目瞪口呆,嘴角一抽抽的,随即摆手道:“你洗吧,我在外面去。”
薛维仲脱衣裳的动作一顿,他直接扯了扯领口,说道:“我受伤了,你替我洗。”
说完这话,他双目就瞧着她,也不动了,反而双手放平,显然就是要她过来替他脱衣服。
顾玲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小白兔误入了大灰狼的领地,她低下头,想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替他脱衣服。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泛白,皮肉翻飞,肉眼都能看见那嵌入肉体里的弹头,然而他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痛苦之色,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脱去了他的上衣,顾玲珑停下了手,他下面穿着军裤,腰间扣着一条牛皮皮带,顾玲珑忍不住心头直跳,莫不是还要她替他脱裤子不成?
还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
顾玲珑没有动,她有些怯怯的看着他,一脸为难之色。
薛维仲张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他叹了一声,自己动手脱裤子,只剩一条内裤了,顾玲珑觉得自己在呆在这儿就要长针眼了,她忙撇开头,转头就要退出去。
然而对方却强硬的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他那狭长的眼睛半眯着,就像那狡猾的猎手,极有耐心的等待着猎物。
顾玲珑想要抽出手,现在这种情况直觉的很是危险,然而她没抽出手,他反而握得更紧了。
“你要到哪儿去?”薛维仲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玲珑咧了咧嘴,指了指外头,“少帅,我就在外面。”
薛维仲皱了皱眉,“叫我维仲。我说了,我受了伤,你替我洗。”
顾玲珑暗自磨牙,这个男人真是太恶劣了。
薛维仲可一点不觉得自己这么赤身裸体的有什么不对,他就那样盯着她,反正就是一副要她来伺候的架势。
顾玲珑在心里把这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先前还觉得此人不管外头人怎么看,对温玲珑起码还很尊重,现在她要收回这句话。
低下头,顾玲珑轻声道:“好吧。”
薛维仲嘴边才有了笑意,他迈步走进浴缸里坐着,顾玲珑认命的拿起香皂和浴巾,想着不就是给人搓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肌肉结实,线条流畅,顾玲珑拿了帕子轻轻擦拭,特意避开他的伤处。好在他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顾玲珑也没什么精神,只机械的重复着搓澡的动作,两人都没说话。
温玲珑这身体是个裹了小脚的女人,哪怕顾玲珑来了这么久,还是很不适应,那双被缠得畸形的脚她看过,真真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这病态的社会,病态的审美,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折磨女人的法子,还美其名曰‘三寸金莲’,去他娘的三寸金莲。
顾玲珑要替他搓澡必须得蹲着,只蹲了一会儿她脚就麻了有些挨不住了,身体也不能很好的保持平衡,再加上她气血亏空得厉害,她想站起来缓一缓,一下起得猛了,整个人就往浴缸里扑了过去。
“看我捉到了什么,一条美人鱼吗?”耳畔是他的玩笑话,她的身体被他抱着,整个上半身几乎是贴着对方。
浴缸里的虽然还是热水,顾玲珑湿了衣裳还是打了个寒颤,她皱了皱眉,觉得这姿势实在是糟糕透了。
抬起头,顾玲珑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闪着危险的光。顾玲珑从接受了这具身体开始,就知道可能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个身体,才刚刚出了月子,这个人就这么禽兽?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确实是很禽兽,禽兽得还很彻底。顾玲珑没办法,这两人本来就是夫妻,温玲珑柔顺惯了,根本不会忤逆他,而他太过强势,她最后只能把临渊叫出来把自己关小黑屋里去。
等顾玲珑从身体里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身边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了,窗外阳光明媚,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一点都看不到昨夜的阴霾。
她刚动了动,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了出来,顾玲珑咬着牙,暗骂了一句禽兽不如!外头等候多时的女佣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连忙进来伺候她起身,收拾好之后,顾玲珑下楼看见已经是十点钟了。
“少帅呢?”顾玲珑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
女佣恭恭敬敬的回道:“少帅一早就出门去了,吩咐过不要吵醒少奶奶,少奶奶若是醒来,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不要拦着。”
顾玲珑突然觉得吃进嘴里的吐司面包有些咽不下去了,这算什么?温玲珑陪睡一晚之后得到了奖赏?不顾及这个身体才出月子,昨晚上强硬得到了温玲珑的身体,他说温玲珑对他是很重要的,可顾玲珑真没看出来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爱惜她。
也是这段时间顾玲珑有意无意的锻炼,否者这具身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早知道这人这么禽兽不如,她还不如一直病恹恹的躺着。
薛维仲对温玲珑确实还算不错,但嫁入少帅府之后,温玲珑其实出除了这少帅府,是哪儿也没有去过,更别说出门逛街。温玲珑有时候就是想要出去走一走,她也不敢,她虽然嫁给了薛维仲,到底是怕他的,更不敢随意惹怒他。现在薛维仲说这话,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见少奶奶半晌没说话,女佣也不敢再出声,直到她搁下碗,表示自己吃饱了,女佣才上前去收拾。
顾玲珑皱了皱眉,到底是没忍住,又说道:“我的房间?”
“回少奶奶的话,少帅说以后少奶奶就和少帅住一起,少奶奶原来的那间房就不用了。”
住一起?顾玲珑觉得头有些疼了,她宁愿和以前一样,这两个人还是各自分房睡。她不是真正的温玲珑,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真的是时刻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担心自己在他面前会有一天会被他看出什么不同来。
在屋子里呆了一天,练了几组瑜伽,一直到晚上薛维仲才从外面回来,他将外面的军装脱下来交给卫兵,里头只是一件衬衫,他迈步走来了,一边将衬衫的袖子往上一推,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道:“下人说你一天都没出门?你这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我可是会心疼的。你想去哪儿,你都可以去,这整个贝南城,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说完这话,可能是觉得这样坐着两人相隔的距离有些远了,薛维仲又换了个位置,手一探就要抱她过来。
顾玲珑吓了一跳,这个男人莫不是疯了?她看着周围的具都低着头的下人,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薛维仲强势的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凑到她颈项边闻了闻,“真香!”
顾玲珑更加不自在了,但她也不敢动,这人昨天已经很直白的展示出来他就是个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男人。习惯了站在高处发号施令的男人,喜欢的也就是恭顺。温玲珑恭顺,她也不得不照着这样演下去。
“少帅府里也挺好的,再说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出门也没什么好玩儿的。”顾玲珑低着头说着,越发显得那脖子修长,让薛维仲心里有些痒痒的。
薛维仲摸了摸她的耳垂,又握着她的手说道:“那下次我出门,带你去。这样一直关在屋子里不好。以前你在温家是怎么样,在这里咱们不需要那套。”
温家是贝南城里的颇有名望的家族,但在薛维仲看来,那不过就是一群酸腐文人罢了,根本就不值得看重。
他的手很快就有些不规矩起来,顾玲珑眉头皱得老高,心里极其不悦,却又只能压着情绪,只好低声说道:“少帅……”
“你叫我什么?”
“维仲……我,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
她咬着嘴唇,耳朵都红了,脸上也是染了红云。依然还是这么害羞,哪怕他感觉到她变了,可在房事上她一如既往的还是放不开,薛维仲停下手,笑着道:“想什么呢,我就抱抱你,没想做什么。”
顾玲珑咬牙切齿,想骗谁呢?别以为她没感觉到他的身理变化。
薛维仲很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一连几天都不会回家,有时回来身上还会带着伤。他从来不会说外面的事情,他带着她出去听过戏,逛过几次街,贝南城看起来还是很繁华。
大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薛维仲这个男人算不上是个好渔色的,但只要他在家,总归是会碰这具身体的。这个时候又没什么有效的避孕措施,再加上顾玲珑当初因为刘翠兰的缘故,后来一直加强锻炼身体,最后这身体再次怀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怀孕之后,顾玲珑反而是松了口气,至少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在进小黑屋了。薛维仲对这一胎显得无比重视,连每天的吃食和活动都是要人报备给他的,怀胎三个月之后,医生也说胎已经坐稳了,薛维仲才打电报给薛谨昇。
这是薛家的第三代,薛谨昇得了这信儿也很是高兴,还回了电报过来,言道他们过段时间会回贝南城一趟。
薛谨昇虽然是大帅,但贝南城更像是属于薛维仲的,到目前为止,顾玲珑还没有正式的见过薛谨昇,薛谨昇只是在当初儿子大婚的时候出现过,很快就又走了。
薛谨昇夫妻将要回贝南城的消息传了出去,少帅府里也比以前热闹了许多。薛维仲后来不准那些人在登门,这才得了清静。顾玲珑看着薛维仲,这个男人虽然还很年轻,但论狠辣一点不输给薛谨昇。现在真正的掌权人薛谨昇要回来了,顾玲珑不知道这对父子之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薛谨昇正当壮年,薛维仲是后起之秀,可哪怕是亲父子,恐怕在某些事情的看法上,也会生出一些间隙来。如今皇室虽然还保留着,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而当年打着民主,共和旗号,最后推翻封建统治建立民国的总统,已经换了几拨人了,然而这天下,如今却是由几个大军阀实际掌控着,可碍于帝制推翻十多年,这些从旧派里走出来的土皇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再恢复帝制,他们最好名声,最缺的也是光明正大的名声。
想当初薛谨昇给薛维仲执意说了温家的女儿,看重的就是温家的名声,借用温家的名声,薛谨昇想要告诉天下人,他并不是那想要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他也不是窃国贼!
鉴于种种情况,如今虽然是群雄割据,但谁也说不清楚这看似平静的湖面,还能平静多久。生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当常胜将军,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七老八十,也许哪一日,就没了性命。
顾玲珑乐得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薛维仲不告诉她外头的事情,她也不会过多问,索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薛谨昇夫妻就回来了,顾玲珑跟着薛维仲在贝南城门口迎接。
车子缓缓开过来,这东西虽然少见,但对于这些人来说,并非什么稀罕物。薛谨昇率先从车里下来,他嘴里还咬着一支烟斗,虽然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但并不显老,脸上的皱纹反倒是增添了岁月的智慧。
薛谨昇笑着拍着儿子的肩膀,顾玲珑喊了一声父亲,他转过头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点了点头。
随后下来的是一个穿着墨绿色绣着大片牡丹的妇人,她盘着头,戴着一顶华丽的礼帽,身上披着一块纯白的缎面披肩,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手里拿着一个珍珠手袋,她一下车,就朝着薛维仲这边走过来。
“玲珑,你身子现在又怀着孩子,维仲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让你也跟着来了。”妇人一便说着,一边责备的看了薛维仲一眼。’
这是薛谨昇的夫人董玉珍,也是薛维仲的生母。
这还是顾玲珑第一次见着这具什么的婆婆,她长相端庄,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一边说这话,她一边将头上的礼帽取了下来,身边的人连忙过来将礼帽接了过去。董玉珍看着儿媳妇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手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维仲发电报过来说你又怀孕了,我是担心得很,就催着你爸爸早些过来,这回我可定要守着我孙子出生。”
顾玲珑见她关心的语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边回应道:“谢谢母亲关心,大夫说孩子很好,我和维仲都盼着他呢。”
董玉珍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她抬手在儿媳妇的头上摸了摸,“你啊,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们说。”
“好在你和维仲都年轻,如今又有了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说着董玉珍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这次小产的事情,维仲虽然没说,不过我猜定是和你身边那丫头脱不了干系。”
顾玲珑眨了眨眼,不知她怎么会提起刘翠兰来。
只听董玉珍冷哼了一声,脸色也阴沉下来,“待会儿回家你把事情一一告诉与我。你恐怕是还不晓得,那贱人从贝南城逃了出去,找到了大帅,又打着你的名号,我们这边又一应的被蒙在鼓里。如今被你父亲收在身边,做了姨太太。”
这话像是一个重磅炸弹一样砸在顾玲珑头上,刘翠兰成了薛谨昇的女人?什么时候的事儿?那晚刘翠兰不是被薛维仲差点打死?顾玲珑心里是有无数的话想要问薛维仲的,这些日子她还以为刘翠兰已经死了,薛维仲可没说刘翠兰跑了。
“妈,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
董玉珍冷笑,“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能是命大吧,我们没在贝南城,也不知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叫她钻了空子。此事儿,咱回头再说。”
顾玲珑却不信刘翠兰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儿,薛维仲是个什么样人,她也看清楚了,断不可能会留她一命,还让她有本事从贝南城里跑出去!这件事情,恐怕要么是贝南城里并不是表面上这么太平,要么就是薛维仲不知在背后打什么主意!
“妈,难道有叛徒?”顾玲珑这句话几乎是压在喉咙里,说得并不清楚。
董玉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有接这话,反而道:“维仲说你变了,我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