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礼物太过贵重,程云这几日一直在纠结,她的私心是很想收下,却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别扭反复的想法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比前几日还要怪异。
    周末,程树正在母亲房间给她按摩肌肉萎缩的腿,突然感觉脚边被毛茸茸的温热东西蹭过,低头一看是小猫咪蜷缩在了他脚边,然后便察觉到了倚靠在门框边的程云。
    母亲的房间程云轻易不踏入,虽然顾嫂每天都会上门给母亲清洗喂饭,房间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但是看到终日躺在床上的母亲费劲地呼吸着的模样,这幅场景让她下意识地就想要躲避。
    两人视线对望一眼,程树便俯下身将猫咪抱起走到门边,程云伸手接过,交迭的身影从背后看仿佛两人正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母亲这时突然睁开了她浑浊的双眼,眼前的一幕似乎让她受了极大的刺激,她伸手摸住了枕边刚开封的按摩精油,干瘦的手臂突然就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使劲地朝两人砸过去。
    程树听到动静转头,下意识地就将程云护在身后,自己却躲闪不及。玻璃材质的瓶子砸到他的眉骨,内里的精油倾泻而出,他下意识紧闭双眼,精油的强烈气味刺激得他开始流泪,很快就感觉到衣服也变得油腻腻。
    “喵呜!”,小猫咪被这突发的变故吓到凄厉地尖叫出声,跳出了两人的怀抱。程云把程树拉走前,匆忙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母亲,沟壑遍布的苍老脸上面无表情,仿佛刚刚的爆发只是一场错觉,只有不停抖动的嘴唇泄露了她情绪的不平静。
    主卧浴室,程树躺在浴缸里,程云坐在他边上,打开花洒小心地冲掉他眼角的血迹和黏腻的精油,眉骨到太阳穴的一片都变得红肿,就差几公分就会砸到他的眼珠,水流和精油的刺激让程树忍不住闷哼出声,眉头紧锁,程云不得不一再放轻手下的动作。
    “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程云突兀地开口问他。母亲对两人接触时表现出的不正常的应激反应,让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从前被遗忘的蛛丝马迹突然就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难怪,难怪毕业后一向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父母突然开始嘘寒问暖,关心她的婚姻大事,甚至到了偏执疯狂的程度。
    难怪她结婚时,婚礼只有父母到场,而她只在很久以后收到一张没有落款的手写的“新婚快乐”的卡片;
    难怪父亲突发车祸去世时,程云赶回家看到程树在医院里难过无措的模样,她主动上前拥抱他给予安慰,却被母亲看到冲上前狠狠地打了程云一巴掌,怒吼着“你还想对我们这个家做什么?!”
    原来,父母竟是知道他们的事吗?那在他们身边的程树,是怎样独自面对这一切呢?
    察觉抚在脸上的指尖的细微颤抖,程树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他握住了程云的双手,被刺激得通红的眼望向了她,对她轻声说着,“别怕”。
    年少时愚蠢无知的程树还会害怕,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面对父母逼婚质问“你不想结婚?!那你还想娶谁?!”时只能哑口无言的自己。
    程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涌上心头的情感,好像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她颤抖的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低下头依次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缱绻流连却似尤觉得不够。最后程云干脆翻身跨入浴缸,坐到了程树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