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离斜坐在床榻上,从外看去,他正在全神贯注的观看着尉迟风云送来的战报,实际上他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尉迟风云已经肃清了安州的余寇,随后迅速攻入了云州,按照钱不离的计划,尉迟风云极力煽动饱受罗斯人凌辱的百姓们的情绪,激发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用借刀杀人的办法,有计划有步骤的屠杀罗斯国的新移民。
重中之重的云州银矿也已经被占领了,尉迟风云缴获了天文数字的矿石,据劳工们说,自从罗斯人占领云州银矿之后,银矿的产量是以前的数倍,当然,不是说罗斯人的工艺水平比姬周国强,而是因为罗斯人有大批的廉价劳工。尉迟风云在信中也提了两句,说云州银矿附近的山野间尸骸遍野惨不忍睹!能让久经血腥沙场的尉迟风云说出‘惨不忍睹’这四个字,足以证明云州的百姓们曾经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换来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尉迟风云在信尾说四大军团已经就地修整,计划在两天后大举进攻罗斯国!信使用了七天时间把尉迟风云的战报送到了钱不离手中,那么,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五天了!想到这点,钱不离恨不得自己能生出翅膀,飞到云州去指挥战斗!
“不离……”躺在床上的姬胜情轻唤了一声,却见钱不离还在出神,她知道此刻钱不离的心不在她身上,也不在战报上,而是牵挂着发生在异国的战争,姬胜情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不离,都是我不争气,总是扯你的后腿!”
“乱想什么!”钱不离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刮了刮姬胜情的鼻子:“什么不争气?!”
“我总是照顾不好自己,总让你牵挂让你分心!”姬胜情自怨自艾的说道,如果不是她卧床不起,钱不离是不会从安州返京的,那么现在的钱不离肯定正在指挥着千军万马,向罗斯国展开猛攻,姬胜情知道这才是钱不离真正喜欢做的事!
“人哪有不生病的?生病就叫不争气了?”钱不离忍俊不禁的笑道:“那我也生过几次病呢,我比你更不争气!”
“反正就是我拖累你了!”
“我的陛下!你这话要是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怎么抱怨你了呢!”钱不离拢了拢姬胜情的头发:“不说这些了好不好?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病,然后上朝理事,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呢!”
“不离,你是说……改制的事情?”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
“改制不是那么好改的。”姬胜情缓缓摇了摇头:“自圣主定下祖制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想去改过祖制,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遭受朝臣的抨击,连父王想增建一支骑兵队,还得偷偷和贾天祥贺炯名截留雪原城金矿的进项,暗中筹集钱款,根本不敢报与内阁讨论,我上位的时间太短,怕是……压不住他们啊!”
“我知道,月色也说改制是难上加难的事!”钱不离叹道:“圣主的本意是好的,担心百姓们承受的负担太重,规定四大军团只能有二十万人,可现在不同以往,在我姬周国的西北,扎木合的飞鹰部落已经与白狼族结成了一体,实力大增,虽然他们的目标是金帐汗国,但我们也得要警防万一,我们更要承认,扎木合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在我姬周国的东北,罗斯国已经与金帐汗国结盟,如果他们把北线的主力调到南线来,对我姬周国会构成致命的威胁!在我姬周国的东方,合众国理查德元帅手下的主力部队被惊雷军团歼灭了,现在合众国的态度很暧昧,虽然有风闻说合众国准备与罗斯国解盟,转而与我姬周国结盟,但一日不见到合众国的外交团,我们就不能放松警惕!坦白说,就算已经结盟了,我们依然要提防着被合众国反咬一口!”
“在我姬周国的东南,上一次倭寇联合在一起大举入侵雍州,杜兵与魏悲回联手大破倭寇,前后杀掉了两万多人,倭寇的大小战船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我们与倭国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别看现在倭国不声不响的没动静,但雍州一带经常有倭国的间谍出没,他们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一旦我姬周国陷入困境,我敢断言,倭国肯定会跨海犯境,给我们来一个落井下石!”
“皇家禁卫军要驻守皇城不能动,夹脊关的守军要谨防扎木合也不能动,我们只有二十万军队,能够用么?如果等到四面楚歌的时候再征召军队,那就太晚了!所以扩军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必须要做!”
“不离,我相信你的,你说必须要扩军就一定有你的道理。”姬胜情轻轻抓住了钱不离的手:“我只是有些担心朝中那些大臣的反应。”
“不只你担心,我也担心,所以现在我和贾天祥做事情都是偷偷摸摸做的,等你病好可以上朝理事了,我们也就轻松了。”钱不离笑道。
对大权独揽的钱不离来说,让他费心的不是奸臣,而是敢以死相柬的忠臣。有奸臣闹事,杀了就是,而忠臣却是杀不得的!第一,他们的出发点并不是恶意的,只是因为不同的政治观点政治态度引发的争持,这时候要以理服人。第二,正直的忠臣大都拥有一定的威望民望,杀掉他们或者处罚他们只能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虽然他钱不离的名望更高,但杀一个没有事,一个接一个杀下去,他的形象也就变了。第三,想治理好一个国家,还是要靠正直的人才能给百姓们带去福音,纵使他们有千般不是,可他们爱惜自己的名声胜过爱惜金钱,甚至胜过爱惜自己的性命,这就足够了,总比那些贪赃枉法的人强过上百倍。
还有一点就是钱不离从历史中领悟到,所有类似一言堂的政治集团最后几乎都是不得善终,从古代到近代乃至现代,这样的例子多得是,应该允许有反对的声音存在。如果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歌功颂德声,钱不离害怕他会在权力中迷失自己。
在御史台上丞黄春华被梁山鹰杀掉之后,钱不离把一个叫方容的老御史提拔为上丞,而方容之所以能引起钱不离的注意,是因为在清州难民涌入皇城的时候,方容竟然为了救济灾民而变卖了祖业,当时有不少贵族辱骂方容是钓名沽誉之辈,钱不离极为不耻贵族们的态度,有能耐你也变卖家产来钓名沽誉!只要百姓们能得到实惠,这样的钓名沽誉之辈越多越好!
但让钱不离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方容的性子过于耿直了,明知道自己是被钱不离提拔起来的,也一点不领钱不离的情,该奏就奏,不留面子。
方容升任御史上丞之后的第一本奏章就是挑钱不离的毛病,当时钱不离刚刚率领大军从塞外赶回来平定梁山鹰的叛乱,数万大军驻扎在皇城外,不可能不生事,结果方容就指责钱不离不严厉约束部下,以致于皇城外民田受到了战马的践踏。那阵子百姓们正活在惊恐之中,见到钱不离率领天威军返京,心中实是雀跃异常,他们相信钱不离能还给他们一个安心的世界,田被踩坏了明年可以再种,命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善良的百姓们根本就不在意那点损失。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苦主都没有说什么,别人没必要多管闲事,但方容却偏偏跳出来指责钱不离,让钱不离是又气又恨。
但是方容也有帮着钱不离说话的时候,三天前钱不离把月色公爵接到了自己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言风语。御史台的御史们得到消息之后果然大哗,纷纷串联要一起弹劾钱不离有伤风化,要知道钱不离不是一般的摄政大公,首先他是国王姬胜情的丈夫,所以别的贵族大公偷腥没人管,钱不离可不能这么做。
方容闻讯后勃然大怒,把御史们召集在一起,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他说所有的有关国运民生的事情御史台都要管,但钱不离与月色公爵的事情则是家事,与天下无关与国事无关,当然,和众卿更无关!如果一定要让大将军受到惩罚,那么先把姬周国所有偷过腥的男人处罚了再说。
方容声望很高,又身居要职,这一番痛骂把御史们的脾气骂没了,结果一场风波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钱不离上一次被方容搞得很不高兴,这一次听完密谍禀报之后则是又惊又喜,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搞不懂方容到底是亲近钱不离的还是仇视钱不离的,其实……这个问题钱不离也没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