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君也被这声嘶吼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忙问妹妹怎么办。
宋政君道,“我们走。”
她们想要出去之际,大门却被紧紧地关上了,一阵缥缈的歌声,“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屋里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
宋绮君哭着道,“怎么办啊。哪来的歌声。哪来啊!政君,我要出去啊。”
“你别吵了。”宋政君心烦意乱,喝道。
歌声配上三姐凄凄惨惨的哭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屋子里。
紧接着,众人便看见窗外的台子上,出现一个人偶,如真人一般,但要小得多,正背对着众人坐着,幽暗的一簇灯光打在她纤细的背上。
场景似乎是在一间地下密室中。这时有人喊道,“小姐!”
那女子转过头,这人偶同样做得十分精巧,虽远远不如阿衍这般生动,可魏贞看着还是心中一喜,太像了,不过,这是什么,回到阿真当年被囚禁的时候吗?
从暗室的地道中出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看着十分憨厚,脸红扑扑的,像个女版的关公,“红玉!”李荁真喜道,“你怎么来了?你……”
红玉拖着李荁真就往地道中钻,“小姐,你快爬进去。”
李荁真惊讶道,“这地道,你一个人打的吗?”
红玉得意道,“是啊。小姐想不到吧。红玉还有这本事。快走吧,出去后,去找李良,永远别来长安了。”
李荁真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这样对你。”
红玉急道,“小姐,你若是还不走,就走不了啦。你知道吗?宋政君是不会放过你的。”
“明知道她不会放过我,怎么还能让你代替我呢。”李荁真道,“红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人总会死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真有那么一天,我又有何惧呢?”
红玉急着跺脚,“不啊。小姐,你博览群书,智慧超群,死了未免太可惜了!红玉不是啊,红玉一生只想着上战场,可哎,奈何是女儿身,武功也一般般,这辈子已经没希望了,长得又丑,嫁不出去拉!你就快去吧。”
李荁真道,“胡说!你哪里丑?是李良说的吗?正因为你也有抱负,我便更加不能这么对你。我帮你取名红玉,不是随便取取的。还有,人不分贵贱,我也是说过多次的……”
红玉气得快晕倒,这个时候,她的小姐还有心情说大道理,真是个书呆子。她耳听外面似有人前来,用力击在了李荁真的背上,人晕了过去。
在昏昏沉沉间,李荁真被红玉换下了衣服,绑了起来,又塞住了嘴巴,放入地道中。
分别前,红玉憨憨地笑了笑,抱了抱了她,低声道,“哎,小姐,红玉是什么人啊,难道你说你是我小姐,你比我聪明,我就真的会为你去死吗?不是的。红玉也有红玉的想法。那就是我真的想救你。
“因为这些年,要不是你,红玉早就死了,千言万语,大恩不言谢,士为知己者死,这是你告诉我的。红玉这一生能认识小姐,实在是死而无憾了。哎,好可惜啊,我还想教安通武功呢。”
说完,她合上盖子。李荁真人晕晕的,爬也爬不动,靠在盖子下面。
接下来密室的门被打开,进来是宋政君的丫鬟,名为结绿。
宋政君看着这什么人偶戏看得浑身发抖,这丫头结绿后面因为意欲勾引侯爷郭嘉树,被她用毒酒杀死了。当年她把行刑的任务交给结绿——因为不知怎么的,她并不太敢面对李荁真——所以当年是出现岔子了吗。
“怎么是你!李荁真呢。”结绿看到红玉吃了一惊。
红玉道,“跑了。到了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跑了?结绿心中一乱,她跟在宋政君身边,了解她的为人,是个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人,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没有看好犯人,那就是一个死字。“跑到哪里去了?”她狠狠地抓起红玉的头,撞在墙上。
红玉冷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结绿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法子,“既然如此,那你就替你的小姐偿命。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这时李荁真在下面也清醒了一点,听到红玉隐忍呜咽的声音,那刀刻在红玉的脸和身,就等于刻在她的。
听着红玉因为实在忍受不住而发出的凄厉惨叫声,可以想见她遭受了怎样的酷刑!李荁真一边流泪一边想,她为什么不会武,读的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为什么保护不了红玉,又为什么会让自己沦落在这个地步?
话完,就在众人看得入神的一刻,帷幕突然落下,人偶统统消失不见,昏暗的窗口影影绰绰,只有一盏风灯在摇晃。
宋绮君的精神已濒临崩溃,想用力撞开门。撞了几次,最后一次门竟被她打开了,死到临头,她也顾不上什么妹妹了。可是,她没能直接出去,反而倒在了一个怀抱里,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她茫然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抱住她的人……
门外已经围满了官兵,可这些宋绮君都看不到,扶住她的是一个俊美男子——十几年过去,一如当年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是他!宋绮君回过神,猛地捂住没遮面纱的丑脸,浑身抽搐着向后直直地倒去,竟是活生生吓死了。
宋政君见是自己的夫君,冷笑道,“看来,你也是来抓我的。”
来人正是郭嘉树,穿着华丽,排场很大,身后跟着一群人。
“你和她什么时候重新好的?”宋政君问。
“什么时候重要吗?难道不是一切都晚了吗?”之前,他接到密信,里面有宋政君这些年做的所有事情,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信中还让他来古屋观看一场大戏——有关李荁真惨死的真相。
宋政君道,“你还要怎么罚我?我已经变成这样子!李荁真呢,你叫她出来,我有话问她。她搞什么人偶戏,不就是想审判我吗?李荁真!你出来啊。”说到最后,她蓦的大喊,
“你出来,跟我对峙啊!你曾经说过,‘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你就是你怜惜的态度吗?”
三姐站起来道,“你不用在这里大呼小叫。她是打算放过你的,是我做主,要把你变成这样的。本来我还想把你凌迟处死,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当年红玉受一百倍,你就要受一千倍。哼,就凭你,也配当草木吗?草木尚知情,你呢?你有情吗?”
宋政君不理她,仍是大叫道,“李荁真!出来啊!这就是你的慈悲!你的慈悲!”她说完,哈哈大笑,“我没有情吗?我也有啊。可是你——”她指着郭嘉树,“你从来没有看到我的情而已。如果你真的怜惜我,我也不至于如此,是你先无情的。是你们先无情的!”
她说完猛地痛哭流涕,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从不得宠的过往岁月。像宋绮君这样的废物,还有一朝风光的日子,而她宋政君,具天纵之才,却要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才能获得别人的一点认可。
郭嘉树挥挥手,让手下把人带走了。走之前,宋政君念着,“不识乾坤大,谁怜草木青?”
宋家姊妹一个死,一个疯。少了这两人,屋子瞬间安静下来。郭嘉树朝着众人点点头,转身想离开,正在此时,魏贞突然大步走到他身边的一个老婢前,将她拥在怀里,唤道,
“阿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