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霄说完,又紧跟着道。
“我来市里除了送战友,也是来办事的,你们要下地质队找李琛,估计得等我一天,等我把事情办完了,才能带你们一起下部队。”
叶霄虽然没有陈克长的英俊,但也算是相貌堂堂,说话更是不紧不慢,虽无官腔,但自有威严,把周弘民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忙不跌的替江丫头说话。
“不累不累,我们不累,行行行,就是麻烦叶同志了,我们一定听从叶同志安排。”
叶霄挤出一丝笑,便领着他们往路边走,远远地,就能看到路边停了辆军用吉普。
一边走,他还一边道:“你们应该是接到通知,才过来的吧?”
算算时间,发死亡电报是在年前,叶霄十分纳闷,江丫头为什么在年后来了,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江丫头故意不说话,任由周弘民去替她说。
“是,我们村年前就收到电报了,可李家弟妹说,也有可能是搞错了,咳咳,叶同志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所以我们来,一是,确定是不是搞错,二是,如果没错的话,那么就让李家弟妹,亲眼看一看,再接李琛一起回村。”
面对着四个衣兜的干部,还是陌生的干部,周弘民是很紧张的,所以一通话,说的是结结吧吧,但好在意思表达清楚了。
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叶霄就在无形中松了口气。
“这个,死亡通知对我们单位来说,是很慎重的,我们也很难过,当然能理解弟妹的心情,只是,亲眼看人……只怕,很对不住啊,我们没有办法,直接把尸体运回来,所以……只有李琛的骨灰了,还请弟妹节哀。”
江丫头抱着小木,低着头没有说话,可这时李小树却嚎啕大哭了。
“骗人,我爹没有死,我娘说我爹肯定还活着,娘,他骗人的对不对,爹没有死对不对。”
本来就一直紧绷着李小树,这会再也艰强不了,不但哭的撕心裂肺,还死活也不上车,拽着江丫头拼命的问,没有死没有死。
骤然间,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因李小树的崩溃,而充满了悲伤,那小同志也忍不住红了眼,紧紧地捏着拳头。
所有人里,只有小木什么都不懂,可他看见哥哥哭,还哭的那么伤心,顿时嘴一撇,也跟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哭了起来。
拉开车门还想叫人上车的叶霄,骤然间全身僵硬,目光更是错综复杂,又满是怜惜的看着孩子,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劝了。
心里更是卧了槽一样的烦燥,心想这江丫头怎么连孩子也带着一块来。
还好周弘民在,马上拉着小树就不停的劝,好不容易把人劝上了车,就见江丫头表情漠然的站在那,好像刚才悲伤大哭的李小树和李小木,不是她儿子一样。
周弘民叹了口气,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肯定会变成这样,所以早就想好了腹稿。
“李家弟妹,你别太难过了,有道是这人啊,有死的轻如鸿毛的,也有死的重如泰山的,李琛他就是后者啊,身为军人,为国尽忠,那是死的其所,你……”
“我知道,四哥放心,我不会大哭大闹的。”江丫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仿佛突在清醒过来那样,拿出帕子给小木擦了擦眼泪,便主动的上了车。
这话一被打断,周弘民还怔了好几秒,觉的江丫头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忐忑下自己连忙也上了车,总不好麻烦了人家大干部,还担误人家的正事吧。
车动了,江丫头软言细语的哄着李小树和小木,神情不悲也不喜的道:“不要哭了,娘说你们爹没死,那就一定没死,摸摸这里,仔细想想看,爹是不是一直都活在你们心中?”
江丫头按着李小树的胸口,话说的十分镇定,好像没有悲伤,可听在别人耳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就好比无声的眼泪,最让人心碎。
尤其是叶霄,眼底的烦燥就像一团火,烧的他都快要绷不住。
“娘,可我不要爹活在我这里,我要爹活着,就是要爹活着。”李小树哭的喘不上气,怎么都无法接受事实。
“你想让爹活着,那爹就活着,别哭了,只有娘们才会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还记得三年前你爹回来探亲,跟你说过的话吗?”
江丫头把人抱了过来,一边搂着一个,也不着急去给他们擦眼泪,而是淡然又面无表情的说话。
李小树哭的打嗝,一抽一抽的说:“记得。”
“那你说说看。”
“爹说,他不能在家陪我们,等他一走,我就是家里男子汉,一定要照顾好弟弟,照顾好爷爷,照顾好娘。”
“所以呢?”
“所以什么?”李小树脑子一片混沌,心里除难过,还是难过,那怕他知道,自己哭的像个娘们,可这眼泪就是止也止不住啊。
“所以你不想听你爹的话吗?”
李小树哽咽的摇头,过了好久才扑到江丫头怀里,抑制不住的大哭道:“我,我没有不听,我听,我听爹的话,可是娘,我好难过,我不要爹死,我只想要爹活着,那怕他好几年也不能回来探亲,我也只想他活着。”
听到李小树这样哭喊,小同志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叶霄也满心不是滋味,周弘民更是偷偷擦眼泪。
此时小木也一抽一抽的说:“活,活着,爹爹活着,哥哥不哭不哭。”
江丫头叹了口气,扶起李小树,仔细的给他擦了擦眼泪:“爹让你照顾好弟弟,照顾好爷爷,照顾好娘,可你看看,现在弟弟哭的脸都红了,还喘不上气,若是娘也这样哭,你岂不是没有照顾好我们?”
李小树低着头抽泣:“娘,来的时候您说了,您说爹没死的,可现在我心里难过。”
“娘心里也难过,但是娘向你保证,一切都会过去的。”
江丫头心里冷笑,若是李琛真的死了,刚才陈克为何愤怒?他明明是在嘲讽叶霄!所以众人皆醉,她独醒。
在没有找到李琛之前,她绝不能打草惊蛇,同时也冷笑,地质队的人,居然上下齐心,给她织了一张好大的网呀。
再用眼角余光锁定在叶霄的上衣口袋上,她想她懂了。
一个这么年轻有为的大干部,又姓叶,那么他的家势一定遮天吧,不然怎么可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明知是触法了法律,还敢在她面前,继续扯这弥天大谎。
上辈子,她知道李琛改了名换了姓,还娶了叶念秋,她不敢去找他,也不敢亲自去见证,那么这一世,她不但敢!还要把这个天大的谎言,彻底戳破。
就算要各自安好,她也不能稀里糊涂被人骗,她当不起傻子,也不是傻子。
除非粟漧成不是李琛,李琛不是粟漧成,否则,她定要给自己讨个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