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英一愣,这大半夜的,官家要出府,万一出了点事哪个能担待得起。
“官家,您要去哪儿,奴婢令人备辇。”
却让赵邺瞪了眼。
他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那奴婢伺候您更衣罢。”
夜色已浓,国公府正门紧锁,几个门房在后头打着瞌睡。
赵邺仅带了王守英一人,只身骑马过来。等赵邺在府门前站了会儿,他才紧赶慢赶从后头过来。
“爷,奴才去敲门。”王守英气喘吁吁道。
那里头门房听到敲门声,只将门开了个小缝,道:“这么晚了,谁啊?”
“还不快去请你们国公爷出来迎驾。”王守英扭头看了眼站在风中的赵邺道,这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夜里湿气重,爷这若是有点闪失可如何是好。
王守英去了势,嗓音比寻常男子尖一些,那门房原本觉得他眼熟,再乍听了这声,往外一看,忙跪下叩首。
“还不快去!”
那边陈元卿已搂抱着幼金歇下,外头守夜的丫鬟匆匆过来敲门,陈元卿披了衣裳下床,片刻后去而复返。
“怎么了?”幼金衣裳不整,刚才两人才厮混了回,她肩处还留着红印子。
陈元卿走过去帮她把中衣理了理,思忖须臾道:“幼娘,这会儿你且去长姐院中,请她去园子里看花,如今桃花可是正盛。”
幼金狐疑地看他:“这会子长姐早歇下了,又不是疯了,谁黑灯瞎火喊人起床赏花的。”
“你只将她带到留亭那儿,四周窗棂掩了,你自回来。”陈元卿又道。
听他这话,幼金更觉得讶异,夜里无故搅人清梦就算了,邀人赏花还自己先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元卿却已在自顾自更衣,道:“回头我再与你说罢,你先去长姐院中,我出去迎驾。”
他虽语焉不详,但话里话外这意思,容不得人多想,幼金念及官家说是和陈元卿自幼交好,与长姐也是认识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去看,陈元卿却已出了屋子。
陈令安果真已歇下,她直接让婆子将幼金领进屋,见幼金过来,笑着道:“幼娘怎这会儿来我这儿,可是与二郎拌嘴了?你莫理他就是。”
幼金语言又止地看了她眼,她有些说不出口。
“长姐,我不大睡得着,这……园子里桃花开得正好,我让人温了酒,我们去留亭坐坐吧。”幼金低着头,轻声道。
陈令安盯着她笑了笑:“幼娘,你委实不大会说慌,不过我陪你去就是。”
便要唤人来更衣。
“长姐。”幼金又唤了她声,道:“我不想瞒你,刚才我们已歇下,门房来禀告说官家来了,这会儿夫君已去迎了……你若不愿……便不去……”
陈令安已起了身,牵了她的手叹道:“可真是个傻丫头。”
幼金容貌又生得好,今年才二十二,比陈令安小了一轮,但陈令安站在她身边,只着中衣,鬓发散着,竟半点也没被比下去。
幼金看着陈令安眉心那点红,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愣愣地由她牵着手。
宝珍伺候陈令安梳洗完,陈令安帕子掩着打了个哈欠,与幼金道:“幼娘你回去歇着,我自己去就好。”
幼金闹不懂究竟什么情况,不过还是听她的话回了箬山院。
国公府里“留亭”,以前赵邺幼时来府上倒是来这儿过,陈元卿默不作声领了他来。
赵邺指着那亭子下面的假山石洞笑道:“陈二,你可还记得,我那会儿顽劣,差点从上头掉下来,还是安娘从楼上窗棂爬下来把我拉住的。”
陈元卿抿唇想了想点头。
“如今虽除了服,但陵墓尚未修好,先皇灵柩当要再停五六月才能下葬,我也算是有孝在身。”赵邺看了他会儿忽道。
两人都是聪明的人,赵邺这话说得莫名,但陈元卿听懂了。
陈元卿虽是清楚两人纠葛,但身为帝王,深夜来到臣子府中私见外眷已是极大不妥,若再做出些过分的事,丢的可是陈家的面子。
如果叫林氏晓得,只怕要将陈元卿骂死,明日就能穿着诰命服去太后宫中哭。
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先告退。”
陈令安独自在亭子二楼吹了会儿冷风,走过去欲将窗棂掩上,一低头,就瞧见赵邺人站在窗下看她。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似笼了层薄薄的纱,这人如今大权在握,当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站在那处,轻唤了她声:“安娘。”
陈令安关了窗。
那人带着满身夜露而来。
他顺手掩了门,在她面前石桌坐下。
陈令安却突然起身行了跪拜之礼,赵邺忙去将她扶起:“安娘你这是作甚?”
她抽出帕子轻掸了掸裙上灰尘,又随手将帕子扔在一旁,道:“官家夜里来我陈家已是极不合规矩,难不成不是以权势压我们就范的?”
她上回说,等你真能奈何得了我再来说旁的,这人不就来了。
“不是。”赵邺却道。
陈令安看了他眼,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赵邺怔了片刻又道:“安娘,我今夜前来,只想问你,若我立你为后,你肯不肯嫁我。”
闻言陈令安一愣,她手无意识在石桌上敲了几下,方才道:“赵叁,依你的性子,断然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孰轻孰重,你当比我分得清。”
“安娘,你只要应声就好。”他道。
她与赵邺认识近叁十年,果真是不大一样了。他如今当了几天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这语气虽是温和,话里话外却透着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帝王气。
她摇头道:“赵叁,你明知道我的答案。”
“你说。”他盯着她道。
陈令安唇角含笑:“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