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官听见这话差点当场给蒋叔跪下。
想了想她又觉得应该给面前这位在纸箱子前走来走去为了挑块雪糕绞尽脑汁满脸苦恼的祖宗跪下。
她记得昨天傍晚……好像不是这种画风啊?
蒋叔陪着她绕着纸箱转了两圈,笑眯眯的活像个售楼处的推销员,“草莓的吧,草莓的好吃。”
傅靖笙觉得挺好的,捡了个草莓味的,包装粉粉嫩嫩,拿在她手里显得她五根手指莹白得发亮。
可她一眼又瞥见旁边芒果味的,忽然动心,“我能不能换一根芒果的?”她问。
蒋叔笑叹了口气,“换什么呀!”他挑出芒果味的,递到她另一只手上,“两个都拿着。”
傅靖笙刚露出笑容,身后便有人出言提醒:“蒋叔,咱们这是按着人头数搬出来的,一人一根,没有富裕的……”
她一听这话,赶忙递了一根回去,“那就算了,蒋叔。”
蒋叔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还要再劝,忽听身后传来男人的嗓音,如突然而至的霜风,惊起寒鸦栖雀,拂过静谧的空气格外有存在感,“说过多少次,这种又甜又腻的东西不必给我留,我那份你们自己想办法分了吧。”
他说得不耐,也将这种不耐深刻表现在了脸上。
众教官当时就懵了,有心直口快的甚至直接说:“少校,这不是……”
您要求后厨进的货吗?您什么时候说过不爱吃了???
后半句话没说完,因为男人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静中含威,眼底阒黑无光,透着一丝丝的深不可测。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和被人掐住喉咙的感觉没两样。
那人顿时就噤声了。
傅靖笙背对着他,听到他说话也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
蒋叔见状,对她道:“你看,少校说他不想吃,刚好多出一根给你,都拿着吧!”
傅靖笙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却听身后那淡漠如寒山静水的人又一次开了腔,伴随着手指敲打着阅兵台上的桌案,节奏缓慢,不容置喙,“站住,吃完再走。”
这话虽没点名道姓,却已经是直接对她说的了。
傅靖笙无法置若罔闻,转过身来。
她想问句为什么,可是对着这张脸,实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蒋叔却直接给了她解释:“小姑娘,你拿着两根雪糕出去,被其他同学看见了不好,你体谅一下少校。”
傅靖笙懂了,她点点头,“好。”
“其他人赶紧把雪糕搬走发下去吧,天儿这么热,再耽误就化了。”蒋叔说。
教官们纷纷会意,每人搬起一箱就走,临走前却都似有若无地往阅兵台上一站一坐的男女之间瞟了一眼。
蒋叔拍拍傅靖笙的肩膀,“我也回去做饭了,过会儿来后厨找我,有你的小蛋糕。”
傅靖笙吃了一惊,心里有点动容,“蒋叔……”
不用问也知道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军营里哪有这种东西?
可是他这话当着铁面无私的江少校的面说出来,不会挨骂吗?
江一言怎么会允许有人在他的地盘里搞特殊呢。
傅靖笙垂下眼帘,细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眸间轻微的走神。
蒋叔带着他的厨房班子走了,偌大的阅兵台上一时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傅靖笙拿着手里的雪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良久,叹了口气。
“蒋叔倒是喜欢你。”男人声线低沉,一句话听不出喜怒。
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向带着深沉的心思,傅靖笙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他现在因为蒋叔不停给自己开小灶和特殊关照所以不高兴了。
她想了想,走上前,把手里芒果味道的雪糕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男人凤眸轻轻眯起来,瞳孔邃黑,一望无底,“这是干什么?”
傅靖笙莞尔,一呼一吸间皆是轻懒和慵倦,“我不敢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但是不吃甜食这种话,你也就只能拿去骗骗他们了。好歹我也死心塌地追过你这么多年……”她笑笑,眉眼间的张扬和锋利不知何时被洗劫一空,只剩下淡淡的空无,“这点事要是不清楚,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几年前,孟不悔在他生日时亲手做了个芒果千层,他半点没给别人分走,独自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江一言没料到她竟然知道这些,怔在那里,眸间有隐隐皲裂开的痕迹。
她到底在他身上下过多少他不知道的功夫?
“你不喜欢我归不喜欢我,不要迁怒蒋叔。”傅靖笙也不看他,兀自低着头像是在和雪糕说话,措辞也斟酌再三,小心翼翼,“蒋叔人挺好的,他应该就是看我孤零零在军营里过生日,所以……”
“傅靖笙。”男人打断了她的话,手掌按在桌案上,几乎能感觉到雪糕正在融化的湿气。他话音里噙着薄笑,脸上偏生面无表情,“有时候我特别好奇,你脑子里的智商是不是都拿去换了你这一身猴胆子?”
傅靖笙一愣,似有所感般抬起头来,被他静水流深的目光看得一窒。
“军营里这些人,各个都背井离乡、一年见不上家里人一面,谁不是孤零零的过生日!他怎么就唯独对你好?”男人嗤笑一声,语气渐渐凌厉,“因为你长得漂亮?”
傅靖笙心房一角微不可觉地颤抖了下。
她呆呆地望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念头即将破土而出,却被她紧紧压着,不敢深思。
“雪糕不够,蛋糕不够,让你休息偷懒也不够。你说,你还想要什么!”他八风不动的语气里终于染了戾气,手臂越过桌案,手指紧紧扣住了她的下巴。突如其来的怒火从眼底烧进她的血脉里,长驱直入,势不可挡,“你还想要什么才肯收起这张半死不活的脸!你直接告诉我!”
那一瞬间,傅靖笙竟有种荒唐的错觉。
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这是……你的意思?”
很久之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男人指尖更用力地捏紧她,像是和谁死死较着劲,冷笑,“因为我有病!”
还病得不轻,才不想看她再像昨晚那样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