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王爷种田忙,甘为棋子(一)
到了太后的寑殿,宫女让她候在殿外,自己掀了帘子先进去通报了,过了一会,才掀了帘子冲上官盈招手,示意她进去。舒悫鹉琻
上官盈定了定神,这才一抬腿,迈进了那道门坎儿。
太后歪在屋子一侧的榻上,春兰正在边上侍候着。从空气中流趟着的那股子药味中她隐约可以猜出,春兰正在侍候太后喝的是药汁。
见她进来,春兰眸中溢过一抺欢喜。只是太后没发话,她也不便开口。两人四目交汇,彼此了然于心,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未见停顿,面上的神色亦是滴水不漏。
春兰对上官盈的表现无异于一张晴雨表。她不由得在心里苦笑:看来从那次指婚以后,太后对她成见已深,以至于春兰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像以往那样随便玩笑了罘。
上官盈凝了神色偷偷望向太后。
不过数月的光景,太后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整个人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在宫女的示意下,上官盈来到太后身前,一个头磕下去,恭恭敬敬地请安:“上官盈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飑”
太后将喝完药的白瓷小碗递回给春兰,冲她摆了摆手,示意春兰撤了下去,这才冲上官盈点了点头,示意她起了身。
太后转头又接过春兰奉上的清水净了净嘴,这才一边用手绢揩去嘴角儿的药汁,一边冲她笑道:“你托贤王送来的西瓜,哀家已经品尝过了。也亏得你上了心,这种出来的瓜比起番外的瓜更要香甜。”
上官盈一径地陪笑:“那是因为上官盈敬奉给太后的瓜,比起使臣敬奉给太后的瓜要新鲜的缘故。”
太后笑着点头:“是这个道理。”
上官盈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茬,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也不出声。
冷不丁抬头,眼风却扫到转回来的春兰在一旁冲她挤眉弄眼的,上官盈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故作关心地冲太后问道:“太后您这是身子哪里不爽么?我怎么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这几日哀家的热症又犯了,什么东西吃在嘴里都不是个味,就那西瓜,哀家不仅吃着爽口,人也舒服多了。”
太后说着怏怏地斜歪回榻上,面上的神色缓了缓,依稀又有了从前那股发自内心的温和:“难得这你丫头有心,居然还惦记着哀家,也算不枉哀家对你一番疼爱。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
上官盈一怔,随即明白了太后的言外之意。
对于皇上已经决意将她给了楚睿的事,看来太后已经知道了。太后想要撮合她跟楚玉这回事,不知道是皇上有意阻止,还是太后存心放弃,总之,从目前来看,太后是断了这个念头。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觉得可惜。
毕竟楚玉是她喜欢的皇孙,而自己,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就算抛开家势,仅凭上官盈本身的能力,别说帮衬楚玉,就算以后楚玉得了天下,用上官盈的兴农之道去兴起一个国家,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无论是楚玉还是太后,他们设想得再好,如今皇上将上官盈指给楚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们不得不顾忌,不得不放弃。
这对楚玉而言,无异是失去了一个很好的筹码,当然是可惜的了。
不过在太后看来,好在皇上是将上官盈指给了如今什么也不是的楚睿,而不是楚玉强有力的对手楚轩。这让太后除了叹声可惜,倒也慢慢收敛了之前对她的那些敌意。
因为在太后看来,将上官盈许给楚睿虽然是浪费人才,但到底没有给楚轩添势成为楚玉的压力,所以,也仅仅是可惜而已……
想明白了这层道理,上官盈心里突然便松驰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皇上是有意如此安排的。将自己指给楚睿,无异就是让他变相掌握了兴农之道。
这就意味着,往后无论是楚轩登上皇位也好,楚玉得了天上也好,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他们也必定会善待楚睿,让他有个善终的。
直到这时,上官盈才明白了皇上的良苦用心。
她这才体会到,身为皇上,在他安排这一切时,无论是对楚睿,还是对楚轩、楚玉,他是抱着一个父亲的心态在用心步署这一切的。
上官盈的嘴角不自禁地浮起一抹苦笑。
虽然她是皇上在所有的步署中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然而对于这个用心良苦的父亲,她真的无法痛恨起来。
毕竟,抛开皇上的私心不说,如果她这辈子必须只能在楚氏兄弟中做选择的话,无疑,对她而言楚睿也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她这一辈子注定要跟皇室扯上点关系,那么上官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跟楚睿都置身事外。
被人利用一次已经是难以避免的事了,如果一再被人利用,那么她的人生也就不再有什么意义。
至少在表面上无论是她还是楚睿,都要做到不偏不倚,保持中立,才可以过上安生的日子。
这宫中,人人都是戏子,谁不演戏?只是演技有高有低罢了!
像太后这样的宫中老人,虽然已经是老戏骨了,不过上官盈不怕骗不过她。为了生存需要,来自现代的她分分钟都可以奥斯卡。
转眼的功夫,上官盈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转,心里虽然冷笑不已,但是再望向太后时,她眼中的关心却显得愈发真诚,“去年这个时候您也犯了热症,不知道您之前吃着的琼脂玉液是否有些效果,如果还有点作用,赶巧儿今年我手上新鲜做出了一些,明天我就给您送些过来,太后您看如何?”
话才落音,太后面上便露出一抹喜色。
其实自从食用过一段时间藕粉后,她的热症确实好转了许多,就连宫中的嫔妃也都觉得食用之后对肌肤大有脾益。
后来因为上官盈拒绝她的指婚,让她心生不悦,心里生了间隙,又碍于身份,太后也就再拉不下脸面来向上官盈提及这琼脂玉液的事来。
如今上官盈主动提起,太后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像她这样的身份儿,就算心里再欢喜,面上仍然得端着架子。
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会儿,太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东西是不错,好久没吃过了,如今让你这么一说,倒是让哀家有些怀念了。也行,明儿我就让春兰去你那取吧。这丫头一天到晚被关在哀家这老太婆身边,也是该放她出去喘口气了。”
“太后您说什么呢?能侍候太后是奴婢的福气,什么关不关的,倒显得太后您不待见奴婢了。”
春兰笑着跪在太后的脚踏上,轻轻地给她捶着腿,嘴里却不满地抗议。
太后缓缓望向春兰,面上真的欢喜起来:“你这丫头,不愧跟在哀家身边这些年,对哀家倒还有几分真心。”
说着她忍不住叹气:“唉,哀家是活得太久了。久到别人嫌烦,自己也腻了。久到就算假装也失了耐性,到后来……”
“太后您许是想多了。常言道:家有一老当得一宝。像太后这样的万金之躯,您要安康了才是皇上的福气,大夏国的福气。这世上还会有人嫌弃自己福气大的么?!”
上官盈知道,如果让太后将临到嘴边上的话都说出来,少不得又要逼着她站队了。
才决意保持中立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听太后接下来要说的话,灵机一动,她打了个哈哈,就将话岔开了去。
这番话显然太后还是爱听,她呡嘴呵呵一笑,那到嘴边的抱怨也就咽了回去。
太后是明白人,上官盈摆明了不想掺和宫中的事,她也就突然没了跟她交心的兴致。
接下来她虽然跟上官盈闲聊了一会,但是对于今天召她进宫的用意,却是绝口没有再提了。
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上官盈便借口不打扰太后休息请辞了,太后也没挽留,只是叮嘱春兰送一送她,说是别的让她又迷路了。
太后一提去年的旧事,倒是让上官盈一阵恍惚。
她这才发觉,太后再怎么强势,再怎么心有不甘地想左右时局,可终究是老了。
人都是这样的,自己缺失什么就希望能拥有点什么。行将就木的太后,在心底深处,其实也是渴望着别人对她仅有的那点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