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席阳和卫闲庭从那落迦里出来的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直到走出那落迦,席阳看到外面那些鲜活的人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眼神都恍惚了两分。
他的身体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尽管他自己没怎么注意,可是在那落迦里,他确实非常紧张。
卫闲庭将他的情况看在眼里,抱歉的笑着说:“吓到席大人了,下官的手段有些不人道,想来席大人看了,心里应该不是那么赞同吧。”
没想到席阳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卫大人多年来不容易啊。”
他拍了拍卫闲庭的肩,像一个带有血缘关系的长辈那样,对卫闲庭说:“以后太平了,卫大人可以少做些这种事,有违天和。”
卫闲庭的眼眶没来由的一热,他的嗓音略略有些哑,但还是非常恭敬的给席阳行了个礼,说:“席大人的话,下官必然放在心上。”
席阳笑了起来,眉目慈祥,卫闲庭觉得他的笑容很像多年前,管太傅看他时候的样子,也许,真正的祥和的长者都是一个样子的。
席阳说:“卫大人辛苦一天了,口供明日再交给陛下便可,你我先回去休息吧。”他说着,还眨了眨眼睛,“不过最近几日,老夫可就要吃素了。”
卫闲庭明白他什么意思,倒是难得的被席阳的话说的窘迫了,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连连给席阳赔罪。
席阳倒真不是怪他,只是看到卫闲庭这样郁郁不开心,才想和他多说几句,让他放松。
他对卫闲庭没有多少偏见,在他心里,卫闲庭一直都是一个宽厚而且慈悲的人,哪怕他现在声名狼藉,席阳也相信,一个人的心中的想法会通过眼睛映射出来,卫闲庭的眼睛里没有任何邪恶的东西,依然干净的一如当年所见。
如果卫闲庭知道席阳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恐怕都要说几声惭愧了。
他和席阳在绣衣直指衙门口分开,回到府中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得知早朝又停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又没有病的起不来了,怎么一直不上朝?”卫闲庭觉得奇怪,但是不紧张,林永身体好坏和他都没关系,纯粹就是想知道自己能过几天悠闲日子。
“不上朝的理由很多,有一条是可以躲避陈章一党的劝说,毕竟他已经下旨,让林思明返京了。”裴音盖着一条毯子窝在自己的暖炕上,每天见到她都是一个模样,就好像离不开这地方了似的。
“我怎么听说陈皇后最近屡次求见皇上呢,好像是想见一见母亲?”卫闲庭说到这的时候,神情微妙,颇为讽刺。
裴音懒洋洋的撩起眼皮看他,有气无力的说:“是有这么一回事,看样子陈皇后想通了不少,我看林永的意思,最后可能会让陈夫人进宫。”
卫闲庭笑了笑,心中不觉得陈夫人进宫能改变林思明的命运。
“卫七,明天去看看你姐姐吧,你不是很久都没去看过她了吗?”裴音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困倦不已。
卫闲庭怔了怔,随后轻飘飘的答应下来,“好啊。”
得了卫闲庭的一句话,裴音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她最近的睡眠倒是好了不少,而且难得踏实,卫闲庭不忍心打扰她的好眠。
商雪柏没想到皇上会在早朝停了之后召见他,虽然他一直负责着皇宫的禁卫军,但是这件事林永是不会过问了,商雪柏想不通林永叫自己来是什么意思。
而且据他观察,林永并没有一丁点生病的样子,除了脸色略苍白之外,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商雪柏束手站在林永面前,低着头,哪怕心里的想法很多,却还是静静的等着林永的吩咐。
林永的眼神里有无法掩饰的疲惫,他看了商雪柏一会儿,突然问:“步三昧死了,禁卫军的那群人还好管吗?”
商雪柏不知道林永是什么意思,便谨慎的说:“回陛下,禁卫军并无变化。”
林永轻笑一下,说:“我倒是糊涂了,禁卫军现在都是骠骑大将军的士兵,怎么还会关心步三昧的死活呢。”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里面透露出来的情绪还是让商雪柏吓了一跳。
商雪柏连忙说道:“他们都是为陛下效命,虽然也惋惜步大人,但是恪尽职守,才没有多少时间来谈论这件事。”
他刚说完,就发现林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商雪柏反应过来,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林永说现在的禁卫军都是陈熙哲的兵,此事不假,他的人都在京畿大营里呆着呢,而陈熙哲的兵自然不会关心步三昧的死活。
但是商雪柏一番描补,倒是让禁卫军克忠职守的形象好了很多,可是却好像在说,他们其实是关心步三昧的,就是没时间谈论,这些禁卫军到他手里才一年多,心中是不是真认他这个统领,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这时候如果是陈熙哲出事了,他们可能还会关心一下。
他说的一番话把禁卫军摘出去了,却把步三昧和陈熙哲绑在了一起,说的好像步三昧与陈熙哲关系好,这些禁卫军才关心步三昧的死。
林永最忌讳大臣们私下里结党营私,商雪柏等于是坑了步三昧和陈熙哲一回。
“若不是朕知道你的性子,真以为你是在给陈熙哲和步三昧上眼药。”林永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商雪柏连忙辩白,“皇上明鉴,是臣一时说错话了,臣没有那个意思,禁卫军一直都忠于陛下。”
“你这性子也太好了,是不是因为你这个好性子,所以原来的那些人才与你感情如此好。”林永笑着问。
商雪柏的性情太好,林永是早就知道的,当日调换禁卫军人选的时候,那些人舍不得离开商雪柏,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那时为了断卫闲庭的臂膀,以免日后卫闲庭与商雪柏联合,才将人撤换下来。
二来也是给陈熙哲一个交代,表示陈熙哲依然受重视,林永可以放心让他的人拱卫皇城。
“陛下谬赞,臣惭愧。”商雪柏很是谦虚。
“朕看那些人也舍不得你,明日就调他们回来吧,不用在京畿大营受苦了。”林永状似随意的说。
商雪柏错愕的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