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离墨警惕地看着司风,司风动作优雅地蹲在弦歌身侧,垂眸,目光落在弦歌额间。
指尖一道光泽,射向弦歌光洁的额头。
修离墨一直拧着眉宇,攥着弦歌的手越发紧,一瞬不瞬地盯着弦歌撄。
司风收了神力,白苏凑了过来,“如何?”
同时,修离墨也殷切抬眸偿。
司风淡淡睇向修离墨,“有是有办法,但允不允,在他。”
修离墨面色一松,声音也清越了起来,“只要能救她,便是要我的命,我都不会多说一句。”
这会儿,不甚待见他的司风,挑了挑眉。
白苏皱眉,拉扯司风的袖子,“你不是有让万物复苏的能力吗?区区一个凡人而已,怎么就难倒你了?”
白苏想,弦歌和修离墨毕竟是因他们而遭难,若是救了一人,需以另一人的生命为代价,这结果万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司风能力被怀疑,倒也不恼。
淡淡道:“倒也没那么严重,要你的命作甚?”
又看向白苏,“她可不是普通的凡人。”
白苏一凛,“难道......”
修离墨见不得两人打哑谜,迫不及待开口,“什么意思?”
白苏叹息,颇为同情地看着修离墨,心里却为弦歌心疼。
这女子,是爱得多深,才愿为一个男人受尽委屈?
再看看她,司风对她多好,为了她坠入红尘情爱,而她却被自己的夫君欺骗,负了他,害他成了魔。
跟这女子比起来,她自愧不如。
司风见她蹙眉,知她心中所想,将她揽进怀里,无声地安慰她。
“她的魂魄来自异世,这具身体阳寿已尽,就算本佛身为天地之主,也不能纂天改命。”
司风的声音淡漠,在修离墨听来,不外乎晴天一记惊雷。
她的魂魄来自异世?
为什么还有个异世,她也知道么?
白苏见他疑惑,解释道:“她乃异世一缕魂魄,机缘巧合之下,入了这具身子,细算来,便是她还在冷宫那会儿。那时天象有异,东方一颗即将陨落的星,突然大亮。”
修离墨从震惊回过神来,苦涩道:“所以,她也知道?”
“嗯。”
修离墨轻轻合上眼睛,两人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
怪不得,从冷宫出来,他觉得她变了,以前的悬月刁蛮任性,可她......
昔日追在白萧荞身后的人,突然对白萧荞如同陌生人,而他却误会她。
原来,她内里换了个人。
“怎么救她?”
不管她是谁,从哪里来,她都是他唯一的女人,他的妻。
“简单,既然是来自异世,那就送她回去好了,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她命中一场劫难,缘尽,一切归位。”白苏想说什么,却叫司风拦住。
修离墨一震,一股难言的疼痛侵尽五脏六腑。
回去?
她回去了,他去哪找她?
“没有别的办法?”修离墨不死心。
见司风摇头,修离墨咬碎了牙谷,如何也狠不下心答应。
“既然她的魂魄能进入这具身体,能不能给她换一具?”修离墨脑中冒出疯狂的想法,自然而然也说出来。
司风挑眉,他还真不死心,“万物有灵,她能进入这具身子,是因为缘分。若随随便便能移魂到任何一具身子上,世间岂不乱套?”
白苏疑惑地看着司风,为何她没听过这种说法?
当然,她虽质疑司风,但司风是佛界之主,她一贯相信他,自然不会问出来。
在她看来,弦歌和修离墨于他们有恩,若能让两人厮守,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经历了情爱,懂得生离死别的滋味。
“好,救她。她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们把她送回去,顺便把我也一道送去。”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他决计不能和她分开。
司风眸中抹过一道精光,坚定摇头,“万物有序,本佛就是有心也无力,她原本就属于那个世界,送她回去,本佛已是逆了天。至于你,本佛没有办法。”
修离墨冷冷一笑,猩红的眸子像红火烧过的云,散发着灼人的气息。
“你们不是神佛吗?你们是万物的主宰,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到?一个凡人你们都救不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当神佛?”
修离墨眉梢尽是讽刺,嘴角微勾,眼底清冽骇人。
无故被藐视,司风心里还真不爽。
他素来心胸宽大,也不知怎的,看到修离墨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沉寂了多年的心被勾起,颇有兴趣跟他来一场。
可惜是个凡人,动动手指就败了。
白苏羞愧地低下头,在她眼里,修离墨说得没错。
惹祸的是他们,后果却叫凡人来承担,她于心不安。
司风心里不悦,面上却不显山露水,“给你两日考虑,两日后你吹一声笛子,本佛自会现身。”
司风手中凭空冒出一根玉笛,修离墨抬手,玉笛飞到他手上,也不知有意无意,司风用了劲道,修离墨虎口一震,只觉掌心的笛子滚烫灼人。
修离墨眯眸,司风携着白苏走远。
垂眸,看着女人安详的面容,指腹轻轻摩挲女子冰凉苍白的脸颊。
修离墨的心像缺了一道口子。
你知不知道我在为你担心?
若我,让你回去,你可会怨我?
我一直以为,最痛的莫过于你的背叛,现在我才彻底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眼睁睁看着你死去,不,我做不到。
是谁说过,活着就有希望。
歌儿,若醒来没见到我,别怨恨我。
我只想你活着,哪怕踏尽千山万水,度过无尽岁月,我都会找到你。
“风,太残忍了,硬生生拆散他们......”
司风偏头,“哦?你道是我拆散他们?”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他怎么舍得跟弦歌分开,咱们这不是为难他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不是了解自家男人,白苏都要怀疑司风在故意刁难修离墨。
司风冷哼,“那小子活该,桀骜不驯,一个小小的凡人,竟敢藐视神佛,谁给他天大的胆子?”
“慢着!”司风夫妇慢悠悠出谷,身后传来修离墨的喝止声。
白苏眉心一跳,想到司风的话,果真觉得修离墨太放肆了。
不说身为凡人,他该敬重神佛,但说他有求于人,总该拿出点诚意。
修离墨抱着弦歌走到两人跟前,白苏的目光落在女子煞白的脸上,顿时心生悲悯。
她的魂魄一直都在风苏恋里,这些年女子经历了什么,她都瞧在眼里,感同身受。
“把她......带走吧......”这句话,修离墨何其艰难才说出来。
话一出,浑身的力气都散了,放弃她,他的整个世界都垮了,从此他要如何度过漫长的岁月。
修离墨的目光贪婪地游走在弦歌脸上,记住她的面容,不管何年何月,他都会找到她。
白苏一僵,诧异地看向修离墨,见他目光眷恋,不忍地移开视线。
把弦歌带走,不亚于要了他的命,把他的心也带走了,只怕从此就是行尸走肉了。
修离墨对她爱得多深,她没办法下定论,能被父君邪灵入体,必然是爱到连命都肯舍弃的地步。
父君他,到底造了什么孽?
司风显得淡定多了,淡淡瞥了修离墨一眼。
他似乎早料到修离墨会喊住他们,所以才携白苏慢慢走,不然就施法离开了。
这点心思,白苏看不出来,修离墨瞧出来了,对司风的讨厌更深。
司风抬手,长袖一挥,弦歌的身子被一团金光笼罩,缩成了人偶大小,飞入了司风的袖口里。
修离墨眼睁睁看着弦歌消失在跟前,心被掏空,慌乱沉痛地抬眼。
眼中,是对司风浓烈的敌意。
“你把她弄哪去了?”
他以为自己能接受,可亲眼看到她消失又是另一回事。
白苏忙施法定住修离墨,他那眼神,是想要和司风拼命。
可他一个凡人,司风弹指间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跟司风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司风神色淡然,轻声嗤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有什么资格来跟本佛大喊大叫?记住,是你的懦弱害死了她。你把一切都怪在我们身上,你就没检讨过自己?明知自己是孤煞之命,偏要触碰红尘情爱,到头来还不是惹出祸端?你要是多一份心思,肯相信她,也不会让她为了你去承受一切。”
“失去孩子,替你承受报应,扪心自问,这样的女子,你配得起吗?”
司风越说,修离墨脸色越白,白苏看不下去了,“风,你别说了,这事怎能怪他?”
司风轻笑,转身就要走。
修离墨失神落魄,通身没了傲骨,“能不能.......让我再看看她?”
“你们在我跟前施法,我不打扰你们,我只想再看看她......”
什么时候,他也能低到尘埃里,为了一个女人,他愿意放弃一切。
司风转身,修离墨像是看到了希望,“把她的......魂魄移走后......把她的躯体留给我......”
“你要她的身体?”白苏动容,这男人动情至深。
修离墨艰难地点点头,退了一万步,不能和她厮守,但至少坟头里有具身子。
不,他要寻可保尸身不朽的棺木,留住她的身子。
想她的时候,他还可以看看。
司风不以为然,“你要她的尸首作甚?别忘了,这具身子本就不是她的,她不过是暂居,没了魂魄的尸首,已然不是她。日日面对着不是她的女人,对着别的女人深情款款,你觉得对得起她?”
白苏奇怪地看向司风,总觉得今日的司风太盛气凌人,不过是一个凡人,他何苦处处讽刺,不留余地?
修离墨一震,身子摇晃,一口鲜血溢了出来。
他说的没错,这身子不是她的。
她走了,什么都没留下,是在怨他么?
对着别的女人的身子,无异于在背叛她,她肯定不会原谅他,就算以后找到了她,她会怨他。
可人海茫茫,她回到别的世界,换了一副容貌,他从未见过的容貌,他如何找她?
“那......你们在这里施法,我想......想送她离开......”
“这里是凡间,没有仙气护体,会损伤她的魂魄,本佛会带她回佛界,那里适合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