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丢了?
女人皱眉。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想,脑洞似乎有点大。但如果他没有骗她的话……
难道这一切都是袁明月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你什么时候来的?”
赫西问。
“你消失当天,我就过来了。”
坐飞机到这里,怎么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他真的是按照他说的那个时间,那么,应该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登机。
所以,真的是袁明月自导自演???
这个疯狂的念头出来了以后,赫西的心情用震惊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也是,如果只是想玩弄她的感情,他也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谁知男人只是呵呵一笑,
“你也知道不安全?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赫西皱眉,“我是为我哥哥,”她不满意地说,“我哥哥从小照顾我,你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
“那你从小暗恋我,我怎么对你置之不理?”
赫西,“……”
说不过他。
虽然,战地条件恶劣,但是幸运的是,在唐凡精心的照顾之下,赫西的烧很快就退了。
接下来就是赫然,
赫然,因为重伤,所以始终不能远离这里。
不过这次不一样,
有唐家的协助,很快,就有私人飞机,还有最专业的医疗团队来这里接应他们回去。
当然,在战地,私人飞机还是有相当风险的。这次行动,几乎唐家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这一切,都是唐凡自愿的。
起飞坪。
这是个漫天黄沙的世界,当风吹起,沙子会和少女脖子上的丝巾一起随风飘落。
赫西终于要回去了,赫然已经在飞机上。负责接应他们的,除了一些唐家的医生保镖,也有赫家的。
战地时光,饶是素来爱美的赫大小姐,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情再装扮自己。
不过美人之所以为美人,就是就算披着麻袋,也肯定是个美人。
男人视线中的女人就那样背对着自己,一步一步上阶梯。忽然扭头回来,不染铅华的素颜同样让唐凡心跳猛窒。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赫西问。
“你们先回,我明天之前赶到。”
“噢……”
赫西不想追问。
好像是说,所有医护人员,加上武装人员,加起来人数已经超标了。只能再带走赫然和赫西两个人。
唐凡不得不留在这里,等下一班。
赫西当然也是想让他跟自己一起走的。但是人超标了,没有办法。
再加上他一再坚持。
“那我先走了……”
“嗯。”
女人站在登机的台阶上,回望着男人,黑色的长发模糊了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她幻想他能冲过来抱抱自己。
如果他那么做了,她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吻上去。
但是他只是站在那。
像一株沉默而挺拔坚韧的雪松,
一言不发,但又胜过千言万语。
“一路平安。”唐凡看着她,表情平静。
“你也是,”赫西抿了抿嘴唇,“你早点回来……”
……
男人亲眼看着飞机起飞。
“唐少……”
当舱门已经关闭的时候,其实他已经看不到她的脸了。但他的视线一直都保持着那个方向。
一个保镖皱着眉头走过来,
“您自己不上飞机……可是下一班飞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而且这两天好不容易战火才消停了一会儿,我听前线说那边好像又蠢蠢欲动……您过几天走,我怕您到时候走不掉……”
“没什么好怕的,”
区别于望着女人时的那种温柔,男人的嗓音一下子淡漠下来,
“她本来就是为了找赫然来的,现在当然要让他们一起回去。”
“可是……”
保镖欲言又止,
“他们回去了,您…怎么办?……”
就在怎么办的一个“办”字刚落下,连回音都没结束的时候,“轰——”一个巨响,不知道从远方哪里瞬间涌上来的一股热流,刹那火光完全就笼罩了原本就不大的私人飞机,
地面上所有人瞳孔都有那么一刹那的死寂,
下一秒,当它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当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巨大恐慌!
“是突袭!!”
“他们有炸弹!!”
“飞机被炸了!!”
所有军事人员第一时间进入紧急戒备,原本站在原地的男人僵了一秒,下一秒,发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跑上前去,
“唐少!!!”
保镖们吓傻了,
“唐少!!您不能过去!!!危险——”
可是,那个男人仿佛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话一般。笔直以最快的速度就朝飞机摇摇欲坠的方位狂奔,
只见漫天风沙中,那个飞机一下子在半空中像掉了头的苍蝇,完全失去控制来回盘旋坠落,
整个机翼还有尾部都在着火,可以看出飞行员在竭尽全力地想要维持平衡,但是飞机已经完全失控了——
“刺——”
终于,飞机坠了下来,或者说是强行迫降。侧身机舱在地面划摩擦出巨大的火花,沿着沙地滑出去几十米,
“唐少——”
所有人根本赶不上唐凡的步伐,
“不可以再过去!!要爆炸了!!!——”
可唐凡完全像听不见一样。飞机随时都要爆炸,飞机里有很多断臂截肢直接被甩了出来,空气中除了浓烈的硝烟味,就是令人呕吐的血腥味。远方轰隆隆一声又一声的炸弹,距离越来越近,有很多尸体直接被烧焦,也有人直接被甩了出来。
影影绰绰似乎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唐凡也没有看清楚,但是凭借第一意识,直接跑过去抱住了她。
“赫西!!!”
当他看清她惨白的脸上,从头到脚的血都凉了。
“赫西!!!”
“你醒醒!!”
世界是一片混乱。
女人方才还白净素雅的脸蛋,现在已经蒙上了都是灰尘。唐凡下意识扫视了一边她的全身,肉眼并没有看到什么血液以及外伤,但是他不确定,她有没有骨折。
“唐……凡……”
就在这时,几乎虚弱的可以听不见的嗓音,从柔软的唇瓣里微不可闻的缓缓吐出。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当他看见她确确实实抖动的睫毛,他发觉,是她在跟自己说话。
他立马紧紧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在,我在,”
“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小西,你别怕,我陪着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跟你在一起,好吗?……”
如果是换作以前,不要说是赫西,就连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就连唐凡自己,都不可能相信他居然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
可是生死面前,这些话完全就像不受控制自动般发自内心就从他口中说出,
唐凡抱着她虚弱如同羽毛一般的身体,感觉到她的体温越来越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和绝望在他心中扩散开来,
那是阔别已久的……恐惧。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被遗弃在孤儿院,没有人顾他死活深入骨髓的孤寂与恐惧。
这种状况,一直直到后来,唐家夫妻把他收养。
他一直记得那一天,孤儿院院长说,有一个条件很好的家庭,要来院中收养。他们需要最优秀的基因,最高级的血统,需要一个绝对优秀的继承人。只有孤儿院最优秀的那个人,才有可能被他们带走,
为了抵抗这种孤寂,他几乎竭尽所能的成为整个孤儿院里别人都望尘莫及的“神童”,为了成为最优秀的那个人,他几乎牺牲了自己所有一个孩子娱乐的时间,去学习奥数,去练琴,练英语,等等……
终于有一天,他被那对夫妇一眼看中。
但成为了上城赫赫有名的“唐少”,可是他内心深处真正的孤独,无人可知。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根本不是为了得到所谓的“家人”,
唐氏夫妇从来都不管他死活,他们只要一个光鲜亮丽的继承人,一个儿子,一个噱头,一个话题。
这种巨大的冲击,迫使他一夜之间就变了,从一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二世子……
多少年了?
流连夜店,酗酒,泡妞,赛车……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可是又有谁是真心关心他?又有谁在深夜抱着他一起共过眠?
走马观花身边一直换着各种各样的女人,可是谁又能知道,他的心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
“不要走……”
他抱着怀里唯一一个让自己有过希望和温暖的女人,此时此刻,他多想用一切来挽留她的生命。
他之所以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敢接受她的感情,不过是因为,他担心,她对自己,只不过是富家小姐一个不甘心的征服游戏。
如果有一天,就连赫西都离开了他……
“救救……”
意识弥留之际,赫西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
“救救……”
“救……”
“我哥哥……”
……
一个月后,上城。
白雪皑皑的世界。
有人说,雪是冬天的精魂。冬天象征着死亡,当白雪落下,就是有生命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是到了明年春天,积雪融化,还是会有新的生命。
上城医院。
墙壁和底色调是和外面雪花一样的颜色,
刺鼻的消毒水味,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白花花的白大褂。
这样的色彩,让人心情沉重。
没有人说话,
寂静笼罩了整个走廊。
“唐少。”
一个医生走出来,脸上看不清喜怒。
唐凡一身黑色风衣。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收起了那些平日里伪装的似笑非笑。眉眼料峭着,一个月过去,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同时……
也憔悴了很多。
医生没说话,朝他点了点头,就走到一边。
唐凡沉默很久,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放晴的天气,整个上午阴霾笼罩,城市是空前的冷。
男人单手插在兜里,右手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只有空气加湿器,盆栽,还有水杯,水壶,一些她的日常用品,一动不动地被摆放在那里。
午后的医院很安静,安静的像是世界静止。
窗外有棵很大的树,
冬天叶子已经掉光了,只有光秃秃难看的枝桠。
男人薄唇紧紧抿着,走过去,粗大的树干下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穿过枯树的枝桠曲曲折折的落在那个女人瘦弱的肩膀上,
头发被照耀出金色的光泽,那一瞬间,她像是有心电感应,抬起头望向楼上正对着自己的落地窗。
眼中倒映着出唐凡站在窗前的身影。
两个人就这样原地不动,彼此凝望着。
然后,她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