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间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曾亭仗着婚事是御赐,宁远侯府不敢把她怎么样,又加上娘家是她坚强的后盾,和楚华谨闹过几次后,还发现楚华谨是个好面子,没多少本事的男人,就一步步欺了上来,楚华谨只好一步步退了下去。如今在宁远侯内院,曾亭已经是说一不二,就连楚华谨的面子都没有她大。
柳梦寒虽然只是姨娘,也是宁远侯府唯一的长辈,论理也说得上话。只是她冷眼看着,觉得借曾亭的手收拾了楚华谨也不错,便装起了贤良。——连柳太姨娘都退了一箭之地,让曾亭越发跋扈起来。
为了辖制住楚华谨,曾亭给他定了严苛的规矩,让楚华谨每晚都要到她中澜院里歇息。就算她的小日子来了,也要让楚华谨去耳房跟自己的陪嫁丫鬟睡,就是不肯便宜了楚华谨以前纳的几个姨娘。——宁远侯府以前的那些姨娘排班制,已经名存实亡了。
当年裴舒芬做夫人的时候,虽然也是容不下人,可是还没有像曾亭这样明目张胆过。楚华谨的几个姨娘都是有儿子的人,腰杆儿硬,便都有些不高兴。
兰姨娘和桂姨娘年华老去,本不敢跟年轻貌美的新夫人争宠。不过过了这些日子,她们也看出来了,新夫人并不得侯爷喜爱,也不大守规矩。只不过她现在正是新婚,又是圣上御赐的婚事,侯爷自当要忍耐一段日子。因此这两个通房出身的姨娘便愈加小意殷勤,对楚华谨嘘寒问暖,服侍得他比以前给他做丫鬟的时候还要好些。倒让楚华谨生起几分旧情,有空也去她们的院子坐坐,看看两个已经长大的儿子,盘算着要给他们定亲了。
齐姨娘是知道曾亭的性子,也只能暂时隐忍下来。更何况曾亭以前没有进门的时候楚华谨就有一年多没有在她院子里歇息过了,便只专心教养儿子,急着给女儿定亲,以免被曾亭拿捏住了。
方姨娘本来就是最不贪心的只想在侯府内院养着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只要曾亭不惹到她儿子头上,方姨娘并不想去给曾亭在侯爷面前上眼药。
只有裴舒芬,因为儿子被曾亭抱到了中澜院,觉得更要笼络好楚华谨才行。她如今已经没有了娘家,也没有了儿子,只有抓紧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才有可能跟曾亭打对台,将儿子抱回来。以前她还想做掉楚华谨,如今新夫人进了门,儿子被抱走,她如果做掉楚华谨,真正是得不偿失,当然不会再起这种念头。——就是没想到楚华谨已经在曾亭面前矮了一头,根本降不住曾亭了。
所以这天晚上曾亭看见楚华谨居然敢不回房气得发了一通脾气。
曾亭的丫鬟知道夫人的性子,等她发作够了,才进来回道:“夫人侯爷回来过的,后来去看了看世子,正好碰见芬姨娘在那里给世子送东西,侯爷就跟着芬姨娘回春戊院了。”
春戊院便是裴舒芬如今的院子。
曾亭二话不说,叫了自己的嬷嬷过来,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春戊院,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要给楚华谨一个教训。
裴舒芬此时刚刚服侍楚华谨在沐浴披着外袍从净房里出来给楚华谨拿衣裳。听见外面院子里喧闹的声音,忙出来问自己的丫鬟桐月:“外面这是怎么啦?侯爷一会儿就要安歇了,还在外面闹得鸡飞狗跳的,不怕侯爷怪罪下来?!”
桐月战战兢兢地瞥了窗外一眼,示意裴舒芬往外看。
裴舒芬也走到窗前张了一眼,正看见曾亭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了进来不由微微一笑。——等了这么久,她可总算是来了。
看这个架式,这位新夫人很快就要把侯爷得罪很了,只要自己再敲敲边鼓,抱回自己的儿子就是指日可待。
裴舒芬气定神闲地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站在了自己堂屋门口,低眉垂目地等着曾亭一行人进来,故意不让楚华谨知道。
楚华谨还在净房里面泡着,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曾亭昂头大步上了春戊院的台阶,正眼也不看裴舒芬一眼,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曾亭带着的丫鬟婆子也没有将裴舒芬放在眼里,还故意推搡了裴舒芬一下,将她推倒在地,成了滚地葫芦,滴溜溜滚下了台阶。
桐月吓了一跳,赶紧跟着下去扶裴舒芬起身。
裴舒芬却捏了桐月的手一把,不肯起来,半坐在地上,拿帕子捂着脸,哀哀地哭起来。
曾亭置若罔闻,直接闯进裴舒芬的正房,被下人领着去了内室。一进门就被屋里的一股异香熏得心烦意乱起来,大声问自己的丫鬟:“你不是说侯爷在这里的?”并没有看见楚华谨的人影。
那丫鬟赶紧四处看了看,回来对曾亭悄悄地道:“………………侯爷在净房。”
楚华谨本来正闭着眼泡在浴榍里。一听外面曾亭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忙忙地要从浴桶里起身往外爬。
曾亭正好带着人进了净房,看见楚华谨正光溜溜地要从浴桶里翻出来,却是背对着门,露出好白净的一个屁股对着大家伙儿。
跟着来的有些丫鬟羞红了脸,低下头,偷偷地往外挪了出去。
跟着来的婆子却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这宁远侯府里难得一见的奇景。
楚华谨听见门口的异动,扶着浴桶一回头,见曾亭带着一群婆子虎视耽耽地站在净房看着他,手一滑,惊得从浴桶边上摔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正面朝上,将那软塌塌的话儿都露了出来。
婆子们一阵惊呼,都捂了脸,却从指头缝里偷觑着侯爷的小鸟儿。
曾亭又气又急,对着身边的婆子怒喝一声:“出去!”
跟着来的婆子丫鬟都面露心照不宣的微笑,依次出了春戊院正房的净房,在外屋满满地站了一屋子。虽然都没有说话,却都暗自琢磨刚才看见的奇景。
楚华谨在净房里满脸通红地爬起来…挣了半天才坐回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扯了件外袍裹上,气急败坏地对曾亭怒道:“你发什么疯?!——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芬姨娘以前是皇后赐婚,也是裴家的娇女…你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曾亭窒了窒,却不甘示弱,指着楚华谨道:“你别跟我装大爷!——我是圣上赐婚,无人能动的。你赶紧跟我回去是正经!”说着,走上前来,伸手去拽楚华谨的耳朵。
楚华谨一偏头,伸手拦开曾亭的手…低吼道:“你别太过份!—小心我叫人过来!”
曾亭嗤笑一声,一只手就将楚华谨两手都固定住了,另一只手终于拽住了楚华谨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在他耳边道:“你要今儿跟我回去,我还能放你一马。若是你不回去,我叫你几个姨娘带上她们的小崽子,都垫了磁瓦去我中澜院的院子底下晒大太阳去!”
姨娘们也就罢了…那几个孩子却是楚华谨的心头肉,闻言忙起身道:“你别乱来。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不过是过来这边洗个澡。”说着…又对曾亭道:“你去给我把衣裳拿进来,我穿上就走了。”
曾亭顿了顿,想起她娘亲的叮嘱,不能对男人逼得太紧,还是去内室将楚华谨的衣裳拿了进来,扔在他身上。
楚华谨赶紧套上衣裳,系了腰带,对曾亭道:“我先出去,你随后再出来。”
曾亭点点头,嘴角抽了抽…跟在楚华谨身后出了净房,往外面去了。
外面候着的婆子看见楚华谨一个人先出来了,忙拦住他道:“侯爷等一等,我们夫人呢?”
楚华谨见是那个有功夫的婆子,忍不住抖了抖,站住了…不情愿地往后撇了撇嘴,道:“那不是?”
曾亭脸上带笑走了出来,看了屋里的人一眼,道:“走吧。”便又走到楚华谨前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楚华谨想往前赶在曾亭前面走出去,却被那婆子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楚华谨面前,挺胸站在他面前,笑道:“侯爷慢走,让夫人先行一步吧。
楚华谨被这婆子折腾怕了,又疑心这婆子对他也有不轨之心,忙往后倒退几步,甩了几句狠话:“你们夫人是夫人,你不过是个奴婢,也敢犯上?!”
那婆子被噎了一下,到底不敢再造次,不屑地啐了一口,转身跟着曾亭出去了。
裴舒芬在春戊院的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曾亭一行人出来了,楚华谨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赶紧又委委曲曲地哭了起来。
“侯爷又没死,你好好地嚎什么丧?!”曾亭见了裴舒芬这等娇娇怯怯的小样儿就生气。
楚华谨不愿在春戊院的下人面前丢面子,快步走上前来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裴舒芬的丫鬟,也是楚华谨的通房桐月忙上前几步行了礼,对楚华谨道:“侯爷,我们姨娘好好地站在屋门口给夫人行礼,可是夫人的人”指了一个婆子“却不容分说,将姨娘推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