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便是英雄宴,邢之意也从西京回来,皇帝拘着他在偏殿问了许多,进去的时候东方刚显鱼肚白,出来时已经是披星戴月。老皇帝自是对他不放心,将东营问了个清楚,只是他愿意听什么,邢之意自然就说什么。
“耿迪竟敢这般!这般!咳咳!他这是要反?”皇帝情绪很激动。
邢之意答:“皇上息怒,不过是跳梁小丑,做不得数。好在皇上圣明,发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凌乾看了看座下意气风发少年成名的自己的丞相,点了点头:“如果是耿迪的将士,受了蛊惑也不一定,那些江湖人呢?你如何收复?”
“皇上说笑了,”邢之意笑笑,“微臣是替皇上收复。江湖人鲁莽,多是因耿迪放出的诱饵上钩。只要把那诱饵提出水面,自然鱼散。个把不死心的,微臣用些计谋,便也罢了。”
“是那矿间墓?”皇上神情有些紧张,“你说那是个夜门的衣冠冢?可有其他发现?”
其他发现?满屋的金银珠宝吗?邢之意自心底不屑地笑笑,萧鞘既然敢将它公开,自然是不会轻易让别人找到,找到了也搬不出去,这发现……
“启禀皇上,引江湖人去的据说是一本名为流水的剑谱,微臣进去的时候各方机关似被动过,定是有人先行进去。待得微臣细翻,并不见这剑谱。便着人追查下去,那人恐怕……已经得手。”邢之意说完便跪下,“恳请皇上降罪,是微臣迟到一步。”
“可知那人往何处去?”皇上眼中有些慌乱。
座下声音朗朗:“微臣的人追到秦家堡附近,失了踪迹……”
“秦家堡……”凌乾挥一挥手,眼中的急切退去,现出困惑,“没有看错?”
“不敢欺瞒皇上。”
……
卞都城的百姓们,眼见着这日邢之意拿着圣旨进了荥王府的门,这场景他们见得可不多,说起来,近日确实也是少见邢丞相,原是刚从西京回来,只是听说还带了位姑娘,直让卞都的女儿们都伤透了心。
萧鞘单手接了那圣旨,并未有什么表示,直到宫中来的众人欲退下,才一挥袖子:“丞相这般急着回去,是等不及恩宠美人?”
那白嫩太监吃吃笑了笑,邢之意倒是不以为杵,应道:“本相可不似荥王殿下,叫人家姑娘垂泪的事,本相还做不得的。”
“如此,那姑娘自是比夕颜幸福得多。”萧鞘将那圣旨递与身边的清秀护卫,那护卫接过,仍旧挺拔着身躯站着。
邢之意扫了那护卫一眼,复又添了一句:“本相倒是羡慕殿下,不知殿下用了什么法子,让那夕颜姑娘如此死心塌地,本相听说即便现今遭殿下抛弃可还是维护您得紧呀,本相去接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呢。”
“丞相哪里的话,女人嘛,左右不还是那些喜好,丞相想知道,本王慢慢说于你也可。”
“哦?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既然来了,不如你请我吃顿酒好生详谈!”众人暗笑,不按常理出牌的丞相当真是惹不得,这会怕是荥王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鞘似没想到他会如此,只是稍稍愣怔便摇着扇子道:“既然丞相有意,本王不好推辞,问昔,备酒!”身边那护卫领命下去,转身干净利落。
邢之意转身问那些个宫人:“你们不若留下来一起听听?荥王这总缺不了几副筷子嘛。”
为首的太监无奈笑笑:“丞相可折煞奴才们了,这等风月之事,奴才们听来做什么,这便回去跟陛下复命,丞相与王爷,请便。”
邢之意啧啧几声,拢着袖看他们离开,大门关上,萧鞘看他一眼便往里走,问道:“你与那皇帝说了秦家堡?”
“自然。”
“你可知这般会打草惊蛇?”男子的声音有些冷。
邢之意不解:“难道你还不准备……”
“准备,但不是现在。”
邢之意顿了顿说:“十日后便是那个劳什子的英雄宴,各方武林人士必然齐聚一堂,秦家看似道貌岸然,必会说出些蛊惑人心的话,这般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今夜门墓已出,流水剑谱皆传流失在外,必然掀起风波,即便如此,我们还不有所行动吗?”
萧鞘停下脚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邢之意瞥见那边一双素手正摆上几碟小菜,一壶酒,而后那双手的主人便立在一边,沉静如水。
低沉的话音稳稳传来:“凌乾让我领兵去秦家堡,你觉得妥当?”
是,这个事情确实他是有些着急了,但是,如若不然,等到武林人士大肆来寻,又当如何应对?邢之意有些懊恼地也坐了下来,不去看他身边那人,只道:“势必有此一行,终究是要动手的。不言其他,他凌乾都做了些什么?南楚虎视眈眈,如若没有你几次三番征战,哪有的现在太平?北地荒蛮,他命耿迪守疆,至今才知那耿迪与北燕早有私通,遂将耿迪的人尽数抽离,又何曾想过百姓何处?上下官员,此番彻查,又有多少是尸位素餐的闲人!鬻官卖爵成风,你还准备继续冷眼看下去?!”
字字若锤入心,震得人心口钝痛,只萧鞘还持着清明,端起一杯酒饮下:“那又如何?再是如何你我不都已冷眼多年,何必现在说这种话。”
“哼,往日件件桩桩,那皇帝可是领情?贪生怕死,如若他早日将兵权交于你,北地也不会这般尴尬!功高震主,向来高位者皆是被如此教诲?还是他心中有鬼?既你如今拿了兵权,确当早日下决定。”邢之意并未喝那酒,也未碰那菜。
“你错了,”萧鞘难得地开口解释,“还差最后一步。”
“哪一步?”
“天下之口。”男子无波的脸上,那双眼暗涛汹涌,“你莫忘了,我要的。”
邢之意终是闭了嘴,拿起筷子,见莫问昔还在一边站着,便问:“问昔不坐下一起吃?”
那覆了假面的女子闻言抬眼看了过来,语调如常,却叫他失了兴致:“问昔不饿。”
“我倒想起来,此番留下是要跟你讨教如何讨女儿家欢心。”
萧鞘睨他一眼,他便摸摸鼻子,嘲了一句:“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罢了,我喜欢女孩子有些性子,全不是这等作态。”